艾和談近雪拉開車門。
方艾坐進車裡,這才看見前面副駕位上還坐著個人。
她楞了一下,“賀秘書,早啊。”
前面的賀華扭過頭來,對她微笑了一下,“方助理,早上好。”
方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她總覺得這位第一秘書完美禮貌的笑容中,有一絲緊繃的情緒。
但那一點異樣轉瞬即逝,方艾還沒來得及仔細琢磨,就消失不見了。
“談總。”賀華同談近雪打了招呼,語氣平靜。
談近雪挑了挑眉,淡淡頷首。
車向誠澤的大樓駛去。
後座上的男人以手支頤,看不清神色,呼吸卻有些急促。
前面的魏曉陽手心裡都是汗,下意識地看了賀華一眼。
賀華回給他一個冷淡的眼神,黑沉沉的眼睛讓年輕的司機稍稍定下了心。
“談總?”
再察覺不出談近雪的異常,方艾也未免太過遲鈍了。她不知為什麼前頭的兩個人都沒有任何動作,也只能豁出去先開口詢問。
她看見談近雪的喉頭滾動幾下,竟像是連聲音都發布出來。
“頭疼。”
過了許久,談近雪才答覆了她兩個字。
能讓一個堅執隱忍的人自己說出“疼”來,絕不會是普通的疼痛。方艾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卻又不知怎麼幫他,手足無措。
“我、我怎麼幫您?要不我們去醫院吧!”
昨天還是談近雪送她去醫院,今天竟要倒過來了。方艾聲音焦急。
談近雪皺眉,腦子裡彷彿有把鋼鋸,不停磋磨著他的顱骨,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天旋地轉,一時竟連身|下的座椅都感覺不到,身上軟得厲害。
方艾瞧見他蒼白得半絲血色都沒有的臉頰,嚇得話都快說不利索,“賀、賀秘書,怎麼辦啊?我們快點送談總去醫院吧!”
還未等賀華出聲,倚在車門上的談近雪硬撐著先開了口,“藥在後面的盒子裡。”
這麼簡短的一句話,已經耗了他大半力氣。
方艾看不見前面賀華的表情,只覺得車內的溫度一下就冷了下來。
她抿抿唇,飛快地從後面拿過一隻塑膠儲物盒,從裡面的雜物中翻出一隻白色的藥瓶。沒有標籤和說明,方艾只能再去問談近雪,“談總,吃幾粒啊?”
她話音未落,男人已經伸過手拿了藥瓶,到處幾粒藥片,幾乎看也沒看,便吞進口中。
他的手指是冰涼的,甚至還帶著一絲顫抖。
方艾眼圈都紅了。
“偏頭痛,過一會就好了。”談近雪道。
方艾分明地聽到前面傳來一聲冷嗤。
如果不是實在擔心談近雪,她現在都想跳車逃跑。
轎車在誠澤大廈前停下。賀華率先下了車,徑直為方艾拉開車門。
女生一臉擔憂,下了車,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賀華搶先道:“好好上班,今天有一批檔案要校對,你不用去宗設計師那裡了。”
方艾還沒說話,便見這位第一秘書動作飛快地坐進了她原來的位置。
談近雪也沒來得及反應,身旁突然換了人,他皺眉,眯起眼去看。
賀華已經語氣冷靜地吩咐魏曉陽:“去醫院。”
談近雪撐著坐直了身體,話還沒說出口,車子的門窗鎖便已齊齊關閉,前面的魏曉陽也不敢去看後頭兩人的臉色,方向盤一打,黑色轎車便駛向醫院方向。
談近雪怒極反笑,“你們這是打算綁|架我?”
賀華繃著臉,看不出情緒,“醫院是非去不可,看完你的偏頭疼,我隨你處置。”
他咬重“偏疼頭”,語氣有些嘲諷,緊接著又將魏曉陽摘了出去。
談近雪哼笑一聲,“賀秘書費心了。”
瞌睡來了遞枕頭,第一秘書果然符合她的心意。
她剛巧想讓宗梓從別人那兒知道自己的病情呢。
面上怒容未消,談近雪按著眉心,沉默不語。
賀華停了許久,終於又慢慢道:“你這樣……我們很擔心。”
他說話向來很有技巧。而他所說的“我們”,談近雪自然也知道,其實是賀華自己。
醫院到了。
賀華的擔心,也終於變成了超乎他想象的巨大陰霾,將他,以及整個誠澤,籠罩其中。
腦癌晚期。保守估計,生存期不超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