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如同鐵鉗般轄制著自己的手突然鬆開了。
——男人像一截無知無覺的木頭一樣; 栽倒下來,砸在宗梓身上。
他“砰砰”亂跳的心臟驟然一窒; 幾乎下意識地撐住談近雪的身體,這才感覺到這幾乎是對方全部的重量。
宗梓皺起眉。他藉著外面昏黃的燈光; 看見談近雪血色褪盡的嘴唇。
與那些在他夢境裡出現的; 色澤完美; 觸感柔潤的唇截然不同。
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牙齒似乎緊緊地咬合在一起,使面部的肌肉緊繃; 甚至洩露出一絲痛苦的扭曲。
他的眉緊皺在一起,在眉心擠出不符合他年齡的皺痕。
他不應該是這幅模樣。
轉瞬間的念頭飛掠過腦海; 宗梓回過神來。
他做了個深呼吸,將已經完全昏迷過去的男人打橫抱了起來; 有些踉蹌地走出了會所。
正百無聊賴地等在車裡的魏曉陽,受到了今晚的第n次驚嚇。
——剛才還好好的兩個人進去,現在怎麼一個是橫著出來的?!而且那個橫著出來的還是他們的總裁大人啊啊啊!
雖然這段時間談近雪消瘦得厲害; 但將這麼一個個子不低的人打橫抱起,也絕對不是輕鬆的事情。宗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力氣,在下臺階險些被絆倒的時候,將那人箍在懷裡,摟得緊緊的。
談近雪長手長腳,有些委屈地蜷在他的懷裡。
魏曉陽手忙腳亂地拉開後頭的車門。
宗梓將談近雪放進後座上,他下意識地幫他將腿擺成一個舒服些的姿勢,後知後覺地皺了皺眉,退開身子,關上車門。
他這才感覺到手臂傳來的痠痛顫抖。
“回去。”
魏曉陽默默地遵從了宗梓的話。
宗梓坐在副駕駛位上開始撥電話,魏曉陽聽見他平直的聲線,禁不住輕微地縮了下脖子。
從宗梓的電話內容裡,可以得知家庭醫生會在半個小時以內到達那間破舊的印刷廠職工公寓。
魏曉陽鬆了口氣。看來這位被總裁大人“寵壞”的怪脾氣設計師還沒有喪失最基本的生活職能。
專心開車的年輕司機並沒注意到,他身旁這個乖張的設計師望著前方的路面,整個人僵硬如一尊石像。
“你不用害怕……”
坐在後面的男人醒過來了,開口便是這一句。
宗梓咬緊了後槽牙。
他突然回過頭來,昏暗中目光仍然銳利,直直戳向談近雪。
對方卻在他刀鋒一樣的目光中淡淡勾了勾唇角,“我頭痛,再睡一會兒。”
他又閉上了眼睛。
魏曉陽眨巴眨巴眼,只覺得聽著自家總裁那虛弱帶點溫和笑意的嗓子,眼眶都有些發熱了。
他認知中的談近雪從來都是強勢的,冷冰冰的,有些不近人情,令人敬畏的。
就好像眼睜睜看英雄末路,好人折腰,魏曉陽突然覺得宗梓有些可恨。
但是一個小司機的情緒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專心地開車,儘量兼顧速度和平穩,終於在半個小時之內,重新回到了老舊的公寓樓前。
宗梓率先下了車,他拉開後面的車門,探進半截身子,目光在談近雪蒼白的臉上頓了頓。
“到了,醒一醒。”
宗梓抿了下唇,本來要伸手去拍談近雪的臉,卻不知為何,又轉了個方向,突然將手伸進他衣領子裡。
他的手很涼,貼在談近雪溫熱的面板上,終於激得對方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指尖觸到那人仍然搏動跳躍的脈搏。宗梓自己都沒察覺自己在那一瞬間暗暗鬆了口氣。
“嗯。”
談近雪晃晃頭,隨手將青年冰涼的手從自己的衣領內拎出去,一邊從車上下來。
微涼的夜風似乎讓他舒服了一些,他轉向站在一旁,神色中難掩擔憂的司機魏曉陽,道:“回去休息吧。明早不用過來,我休息一天。”
魏曉陽忙不迭地點頭,“明白了,談總。您注意身體。”
宗梓突然惡聲惡氣地道:“快點走了。”
談近雪無奈地按了下眉心,轉身往樓道的方向走去。
他頭痛突然發作,渾身虛汗,不知是因為過度的消耗還是這昏暗的天色,連眼睛視物都有些模糊,以至於走進了樓道里,不得不用手摸著牆壁支撐身體。
黑色的高定西服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