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心中未下決心,進退兩難。
然而,就在她猶豫時,縱然只是圍城也並不安穩。風雪天寒,將士們無不冷得寒顫,士氣一洩後,軍心就散了。大家越來越反感守在這鬼天氣裡風霜雨雪地圍城,這圍的分明就是自己。而與此同時,晉州也沒有一刻甘心被圍,他們積極防禦著,又不斷地找著各種機會偷襲夜擾,有機會進攻時進攻,沒機會時就固守,打的楚今朝也是頭疼不已。也虧的是有霍穎光和喬少光,她才能應付過來。
晉州積雪未化,將士們辛苦異常,圍城到第五天,更是氣溫又降,飄飄地下起雪來。軍中將士被惡劣的環境已經積累了滿肚子怨氣,如今又遇雨雪天氣,更是憤怒不已,一時軍心極亂。霍穎光雖然反對楚今朝圍城,但也知軍紀的重要性,因此,這會唱起了紅臉,幫楚今朝盡力穩著全軍。
楚今朝不得不派只聽她命令暗刺守在營帳之外,才能得口氣繼續研究著地形圖,背後的牆上掛著段君銘所賜的龍紋寶劍,每個人進入她帳中的軍士,保證第一眼最先看到這個。
“楚大人。”門外傳報進來的是中書省侍郎喬少光。喬少光這一次也被段君銘派著隨軍出征,擔任著將軍長史的職位。雖然與喬少光沒什麼交情,但一直受到對方暗中照顧,因此,這次出征,楚今朝對他自然是尊敬有加,上次留守城外的,除了霍穎光,還有就是他。
但這次,楚今朝只抬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又繼續低頭研究地形。
喬少光等了一會,見她沒什麼興趣,只好主動秉道:“肅慎已有訊息傳出,辛將軍壓下肅慎,已經與回去援助的肅慎皇帝尉遲漣交上手了。”言下之意,兵貴神速,機不可失。軍情有延遲,如今結果還未傳到晉州,當趁此機會,趕緊打下晉州的好。
楚今朝卻頭也沒抬,應付地回了一句:“如此甚好。”
喬少光知她仍是不打算出兵,卻也沒有開口再勸她,反而靜候在一旁,也默默地注視著桌上的地形圖和楚今朝在旁圈下的布兵打算。
這下子,楚今朝不習慣了,抬頭問道:“喬大人還有事?”
喬少光微微一笑,點出她布兵的問題,道:“楚大人想不戰而屈人之兵,怕是有些困難的。”
楚今朝被他看穿意圖,也沒有什麼慚愧,大方點頭,有些遺憾:“今朝的確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她一個大興的叛徒,再領兵回來打大興,前日又與晉州有了那一番過節,如今晉州城裡誰個看到她不是破口大罵?還想屈人之兵?完全是妄想。
喬少光道:“兩軍交戰,死傷難免。楚大人不想傷了大興兵士,那又置大中將士於何地?”
楚今朝聽聞他道出心中所想,只嘆了一口氣。這些天,她都憋著這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發,也不知道該與誰說。段君銘給她這個任務,她絞盡腦汁想避開,最後只想出了詐降這一個方法。如今,詐降失敗,逼到與晉州兵戎相見。可要她親手殺大興的無辜兵士,她下不了手。她不思忠君愛國投降段君銘是沒錯,但那也不代表她對大興沒有感情。她沒有那個忠義之心守疆衛土已經值得慚愧了,怎麼反倒還親手誅殺這些忠義之士?她是有個什麼資格與立場來舉起手中之劍?
“既然喬大人如此坦誠,今朝也只好實話實說。是的,我不想打這場戰爭。大興兵士我沒資格傷,大中的兵士我也不想傷。我會盡我所能,找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來。”
“所謂忠義難兩全,楚大人何必自相矛盾呢?”
“自相矛盾?”楚今朝有些不解,抬頭望著喬少光。
喬少光微笑著,沒有解釋什麼,反而逐漸放遠視線,面上漸漸浮起一絲神往,嘆然道:“我昔年也於太學求學,與憶白幼芸乃同窗。”
只簡單的一句話,成功吸引住了楚今朝的注意。楚今朝的母親關幼芸年少時,也曾因致力為學而女扮男裝混於太學,因此結識了她父親楚憶白。二人情投意合,後來才結為夫妻。這本是一段佳話,但因顧及關幼芸的名節,這段過去知道的人甚少。楚今朝斷未想到,喬少光與她父母居然還有如此淵源。難怪當初他肯幫她,原來是看在父母的面子之上,她還道自己真的眼光如此精準,讓喬少光認為自己是個人才。
“憶白兄襟懷寬廣,幼芸女中丈夫,他們一對神仙伉儷,太學子弟誰個不羨慕?”喬少光悠然嘆完,低頭來又看著楚今朝,真誠道,“要說他們教養出來的兒子妖言惑主,禍國殃民,我是第一個不信的。待接到今朝的箭書,才知道今朝果然不愧是憶白兄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