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明晏的聲音才從大殿那頭傳來,已經帶了怒意,“景橫波,你休要狂妄太過!”
“明晏安,你休要得寸進尺!”景橫波一句不讓,“我才是王權正統,是名正言順的黑水女王。我來了,你就該迎出上元,交上玉璽,迎我入這天泰殿,率百官參拜我才對。我還沒計較你不遵正統、無人臣法度、竟敢擄我女官之罪,你倒先和我擺起譜來了。你狂得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景橫波!”明晏安怒喝,“休逞口舌之利。玳瑁王權,國之重器,豈是你一個外來女子,隨意可以竊取?你公然在我大殿,毀我銅鶴,壞我規矩,辱及我玳瑁君臣,你問過我同意?問過諸臣同意?問過我上元三十萬軍民同意?”
“哦?”景橫波哈哈一笑,“那你鵲巢鳩佔,霸佔王權不放,公然挑戰新王,你問過我同意,我麾下諸將同意,大荒千萬子民同意?”
“少拿千萬子民來壓本王!還真以為大荒千萬子民算你子民?”
“少拿三十萬軍民壓朕!你也真以為上元三十萬軍民都算你的人?”
“本王現在就可以留下你,最起碼我這殿內外五萬軍,是本王的!夠不夠留下你!”
“嚓。”一聲,殿下佩劍禁軍齊齊刀出半截,劍氣和眼神寒光,直逼景橫波。
景橫波哈哈一笑,手一抬,明晏安身邊掌扇太監手中的扇子忽然脫手,飛到丹陛之下,嚓一聲在一名禁軍刀身上抹過,砍出尖銳斷口,再唰地飛到明晏安身前,尖端直逼他咽喉!
這一手突如其來,明晏安冷不防,咽喉之前已經多了尖銳的扇柄,驚得“啊”一聲大叫,下意識向後掙,身後卻是寶座靠背和屏風,逃脫不得。
群臣驚叫聲起,無法置信地看著那孔雀羽扇——扇子怎麼能自己動作,懸浮空中?這是何等神功?
驚叫聲裡,景橫波笑聲清晰。
“朕現在就可以殺了你,最起碼這隻扇子,是朕操縱的,夠不夠殺了你?”
大笑聲裡,扇子向前一刺。
明晏安不顧一切騰身而起,與此同時一個將領狂撲而上,拼命拽住扇子向後一拉。
“嗤。”一聲,那扇柄尖利的斷口,將明晏安的王袍胸口,扯出一條長長的裂縫,露出裡面白色的裡衣,差一點就坦胸。
景橫波在殿那頭媚笑,“喲,還有胸大肌!”
明晏安狼狽地站在寶座上,伸手掩住破裂的衣襟,臉上有一霎的尷尬和驚怒,隨即慢慢平靜下來。
景橫波一直觀察著他,看他這麼快平靜下來,不禁皺皺眉頭,和穆先生交換了個眼色。
看來,不是個簡單角色呢。
啪一聲扇子落地,景橫波眼底閃過一絲可惜。
剛才那一瞬,她是想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殺了明晏安的。
但她沒有把握,她不能確定此處臣子是否在明晏安死後,能立即效忠於她。跟隨明晏安多年的老臣,未必能夠接受她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外來主子。
還有軍隊,軍隊是明晏安的死忠嫡系,一旦她殺了明晏安,軍隊十有八九要報復,她們穆先生這三人,在這步步是敵的上元,很難走出去。就算走出去,上元的歸心,也會變得困難,保不準殺了一個明晏安,再來一個黑晏安,照樣佔據上元,和她對峙。
她還是想要和平過渡,減少殺戮。
所以最後一霎她放棄了,這一放棄就等於完全放棄殺明晏安的機會,因為這樣猝不及防的出手只能有一次,以後明晏安再面對她,會從頭防備到腳。
寶座上,明晏安整理好衣襟,自己爬下王座坐好,再開口時已經毫無尷尬之色,也沒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雲淡風輕地道:“女王好手段。”
“不敢。”景橫波立即也態度放鬆,笑嘻嘻地道,“僅能自保而已,當然,被激怒了才會殺人。”
兩人對望一眼,各自在對方眼底看見隱晦的敵意和笑意,各自在對方眼底讀出:“此乃狐狸。”四個字。
試探能力的武戲已過,接下來就是水磨功夫的文戲。這才是談判的重頭戲。
當然,一開始氣勢對抗如果落了下風,就沒有後來了。
明晏安笑得從容溫和,“方才失禮了。請女王恕罪。女王遠道而來,小王未曾出城迎接,實在歉甚。因此特備薄酒歌舞以作賠罪,女王可願賞光?”
“好說好說。”景橫波道,“不過就這種格局看戲吃飯?太肅穆了吧?你我一見如故,友好鄰居,會談理應在親切友好的氛圍中進行,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