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吃瓜子一邊對外看。
他在猜,等她掃完,那層地皮是不是得陷下一個坑?
“蠢,蠢啊。為什麼現在人都這麼蠢?”他搖頭,嘆息,“就她那樣子,掃個地都掃不像,還想做刺客?真是看得我急。”
“你聰明?請問你大腿上傷好了嗎?頭髮長出來了嗎?”有人在他身後,譏誚地答。
錦衣人取下假髮,摸摸光頭,愜意地道:“我現在覺得光頭也不錯。”
“我覺得你沒有頭,更不錯。”身後人冷哼。
錦衣人只是一笑,忽然道:“裴樞,景橫波應該知道你沒死了。有人又壞了我的事。”
裴樞聲音頓時高興很多,“好極,我就說惡人,老天怎麼會成全?”說完急不可耐地道,“放我走,不然景橫波肯定又來騷擾你,你不會希望身上的毛也掉光吧?”
“你去寫封信給景橫波,”錦衣人就像沒聽見他的話,自顧自道,“就說你和我一見如故,自願留在這裡,和我吟詩弄月,切磋武功……”
“我乾脆說愛上你自願追求好了!”裴樞惡狠狠地道。
“那也隨便你。”錦衣人道,“我魅力無遠弗屆,男女皆拜倒我靴下,也是正常的。”
“這信我不寫。”裴樞怒道,“你就等著鳥毛也掉光吧!”
“那我就殺了這丫頭。”錦衣人呵呵一笑。
身後頓時啞了聲。
“這樣吧,你先看她一天。”錦衣人彈彈手指,“我想,也許,今晚過後,讓你走,你也不會走了。”
……
孟破天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覺得如果她是個刺客,也是個最無措、最不知如何是好的刺客。
要刺殺的人,門開著。
護衛們進進出出,當她不存在,沒人看她一眼。
院子內外沒人看守。
錦衣人就坐在正對著門的榻上,空門大開。
護衛們邊走邊坦然說著主子今天的活動計劃和各種生活習慣。
“主子馬上要喝蜜茶。”
“主子半個時辰後要洗浴。”
“主子一刻鐘之後要解手。”
“主子喜歡獨睡。”
“主子用的碗盞是那套白底金邊胭脂紋的。用的茶盞是雨過天晴水洗瓷的。”
“主子的筷子是烏木鑲金的。”
“主子喜歡睡在窗下靠東的一頭,枕頭一定要在床正中,頭一定要在枕頭正中。”
……
孟破天很想對天狂號一聲:什麼意思!
啊啊啊什麼意思!
這傢伙到底還是不是人?
她這個挾恨而來的刺客,現在感覺自己像個被一群人圍觀撥弄看笑話的小鼠好嗎!
什麼樣的殺氣和勇氣,在他的漫不經心似真似假前,都似乎變得可笑無稽,明明近在咫尺一劍便可了結的事,她硬是再邁不出這一步。
這種事以前對她根本不可能,一怒拔劍,天也敢弒,所以她原名孟瑤,自己改名破天。
現在她一把掃帚,掃不出身週三尺。
他是個總能讓人覺得自己很愚蠢的惡魔。
“啊啊啊啊啊。”在護衛第三次提醒她主子會單獨解手去的時候,孟破天終於忍耐不住,一把丟掉掃帚,衝上了臺階。
榻上,錦衣人雙手交握,閒閒等她衝進。搖搖頭道:“六十分。”
定力略差。
“砰。”孟破天一掌拍在他案上,“給個痛快!”
“是你要來殺我。”錦衣人閒閒喝茶,“你給我個痛快吧。等得我很急好嗎。”
孟破天瞪著他,心想你這種人不死,全天下人都很急好嗎!
“那麼,”她恢復了平靜,緩緩抽劍,“請你,給我一個公平對劍的機會。”
“為什麼?”他問。
“你殺了裴樞,我為他報仇。沒什麼為什麼。”
“他是你的誰?”錦衣人嗤笑,“不會棺材裡關一場,你就愛上他了吧?”
“愛不愛是我的事。”孟破天一旦冷靜下來,根本不會受激,“接不接受挑戰,是你的事。”
“你不是我對手。找死嗎?”
“裴樞讓機會給我時,也知道井下就是死路。”她道。
錦衣人默了默,他眯起眼,透過孟破天肩頭,看前方悠悠浮雲,雪白團團,似一張笑臉。
忽然有點想念小蛋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