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置她於死地的不是穿了不該穿的衣服,做了不該做的事,而是聽了不該聽的話。
右國師出口的每一句話,都令她如中霹靂。不僅有國師也許永遠不願對外人相傳的情意心思,還有也許是他首次傾心吐露的皇朝的秘密,宮廷的隱私,那些隱藏在歷史和舊事深處的最不可觸控的真相,帶著王朝深埋的血腥氣息,甚至不能訴諸紙端,只能由王朝最高貴的人,一對一口口相傳。
聽了幾句她便已經絕望——別說是她,就是副相,聽見這樣的話,也只能去死。
是她自己做錯了。如果她一開始就不管那麼多顧忌,不那麼害怕,在國師出現的時候就立刻跪下請罪,避免國師傾訴錯了人,也許,也許她還有生機。
現在……都完了……
“別輕易喪失希望。”景橫波推開蒙虎禹春,扶她起來,“我就沒聽說過,穿件衣服也是死罪!何況這衣服是我主動逼你穿上的!”
紫蕊有苦難言,默默垂淚。
“陛下。”宮胤的聲音很冷,“這裡沒你的事,請你暫避。”
“這裡是我的寢宮。”景橫波轉身,想不到宮胤這麼跋扈不講理,心中也起了怒火,指著自己鼻子,“宮胤,我還是不是女王?”
宮胤轉過臉,鼻尖在夕陽微光中如玉冰冷,線條明晰如雪雕。
“是。”
聲音也毫無情緒。
“我是不是國家最高統治者。”
“名義上,是。”
“我有沒有權力赦免他人?”
“只要對方罪不至死。”
“穿件衣服是不是死罪?”
“穿女王禮服,是篡權罪。”
“那不是我禮服,是我日常的普通裙子。”
“等同。”
“我不追究!”
“你不追究,自有他人,遵行法度來追究。”
蒙虎和禹春,拖著紫蕊,繞開景橫波,向前行去。
那女子一聲不吭,長長的發垂下來,喪失了求生之念,也並不指望獲救。
宮胤避開景橫波的逼視,轉身。
景橫波的聲音,清晰地從他身後傳來。
“難道我這個女王,想保護一個無辜的人,都做不到嗎?”
聲音竟似慘切。
宮胤心中一動。
她受傷了。
這個開朗自在,內心強大光潤,似乎永遠不會被劣境所困的女子,終於還是受傷了。
景橫波站在原地,攥緊拳頭,微微顫抖。
她就知道是這樣。
看似擁有一切,實則一無所有。
他是要用這樣慘烈的後果,來警告她,她的縱情也許自身無傷,卻會令身邊人慘遭噩運?
他是要告訴她,別以為迎駕大典的突出表現,會讓她成為真正女王,在久已掌握的強權面前,她永遠是傀儡!
是一個連無辜的身邊人都不能保護的傀儡!
紫蕊被無聲地拖了出去,只穿了一身白色的襯裙,紫色的長裙零落塵埃,黯然失色。
宮胤輕輕地跨出門。
無人知他袖中手掌成拳,手背攥出青筋。
正如無人懂他那一刻失望驚痛,心情如墮深淵。
胸口似被梗阻,又或有火熱灼燒,那是鮮血。
以莫大勇氣衝破藩籬傾吐的心事,卻拋擲給了陌生的人聽。這比王朝秘密被窺知,還要令人難以接受。
於情於理於現實,這個女官都絕不能留。
“宮胤!”
這一刻她的聲音已經不復剛才的尖利憤怒,竟是少見的冷靜,兩個字吐得堅決清晰,他從未聽過她這樣喊他。
似乎喊出這兩個字的下一刻,便永不打算再喊的決絕。
慵懶狡猾的景橫波,從不決絕。
他竟心中一震,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理她,此刻卻不由自主停了腳步。
停步,卻沒有回頭,他的背影筆直,不可搖撼。
她的聲音傳來,清晰,冷靜,竟似帶三分殺氣。
“你今天殺了她,等於宣告我永遠無法保護我想保護的人。那我做這女王有什麼用?我又憑什麼獻力給你的大荒?我不是聖母,不會委屈自己。你若傷我想保護的人,我便離開這裡,沼澤種植、改良土壤、物種試驗,以及所有我知道的,能夠對大荒經濟有幫助的一切,我都不會再給予大荒一分一毫!”
景橫波臉色鐵青,緊緊盯著他巋然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