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莫二妮兒不知反思,偏執的認為全是別人的錯,全是別人負了她,如今越是悽慘心頭的怨恨就越深。
今年年初,莫永祿帶著一家人到城裡討生活,他不識字也沒有一技之長,只能賣苦力幫人搬運貨物獲取微薄的收入養活一家人。
迫於生存的壓力,莫牛氏也不得不出門找活兒幹。她年紀不小,又沒有特別的本事,只能跟莫永祿一樣做一些又累又不掙錢的活計,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倒夜香的活計,卻是在京城各個青樓裡穿梭。
在這樣的地方幹活,說出去都不好聽,許多倒夜香的人不願意幹,否則也輪不到莫牛氏。
然而,莫牛氏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在那樣骯髒無比的地方遇到她賣笑的女兒,幾乎是瘋了一般把莫二妮兒往外拉,卻被青樓裡的打手當作鬧事的狠狠打了一頓。
因著這個,莫牛氏連這份倒夜香的活計也失去了,她帶著一身傷回到暫時落腳的破房子裡,把遇到莫二妮兒的事告訴了莫永祿。
莫永祿還算有腦子,沒有上門大吵大鬧,他揣著僅有的一百多文錢,想盡辦法買通了莫二妮兒所在的青樓裡看守後門的人,然後趁著夜間人多,青樓裡的人不會注意到他,便裝作恩客從後門進去,竟是真讓他找到了陪客的莫二妮兒。
莫二妮兒的長相不出眾,又不懂才藝,便只能做青樓裡最下等的妓子,每天有接不完的客,那些客人還都是一些粗俗不堪,又不會買東西哄她的窮鬼,這樣的日子堪比人間地獄,讓她生不如死。
被莫永祿找到時,儘管莫二妮兒心裡恨這個父親無能,沒有阻止她被賣掉才讓她陷入這樣難堪的絕境,可是對自由的嚮往和對莫家的仇恨讓她壓住了對父母的怨恨,哭訴著求莫永祿救她出去。
莫永祿本來就愧對這個女兒,哪有不答應的?可是,當莫二妮兒說出贖出她的辦法時,他發現擺在面前的兩個難題,他一個也解決不了。
跟入了普通奴籍的人不一樣,這種人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贖身,官奴則不行,就算是被家人贖回去,也依然是官奴無法消除奴籍,除非找到過硬的關係再付出一大筆銀子,才有可能恢復良民的身份。
為了見到莫二妮兒,莫永祿已是身無分文。就算莫二妮兒只是最低等的妓子,贖身的銀子也不會低於二百兩。如果要消除奴籍,就算找到能與官府搭上話的人,也需要跟這同樣多或是更多的銀子來打通關係,這麼多的銀子根本不是一窮二白的莫永祿能夠拿出來的。
從青樓出來,莫永祿四處找人借印子錢,可是像他這樣居無定所沒有房子,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做抵押的人,根本沒有人肯借錢給他,在外面跑了一個多月,不僅沒有借到一文錢,一大家子還險些餓死在街頭。
在莫二妮兒再次跪在地上,抱著莫永祿的大腿哭求時,莫永祿絕望之下,終於決定回來找莫顏幫忙,儘管他知道莫顏幫忙的可能性不大,可是他沒有辦法了。
聽著莫永祿一聲一聲的哭求,莫顏的心裡沒有掀起任何的波瀾。如果真有也是被他的慈父心腸打動了。如果換一個人,她一定會出手相幫,可是莫二妮兒……這個三番四次害他們家,對他們一家心懷怨恨的人,她生不出一絲同情心。
若是這一次心軟救了,誰知道救的會不會是一條毒蛇,到時再被反咬一口?
在莫永祿希冀的目光中,莫顏毫不留情的拒絕:“莫永祿,你回去吧,這件事我辦不到。”
莫永祿臉色唰的一白,卻不肯就這樣放棄:“顏丫頭,我知道,我知道以前是我們不對,醉了許多對不起你們家的事,我不求你的原諒,只希望看在兩家同一個祖宗,流著同樣的血的份兒上,你幫我這一次,就這一次,我莫永祿當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莫顏搖了搖頭,神情無比淡漠:“當年莫二妮兒的所作所為我沒有追究,已是看在同一個祖宗的份兒上,現在她淪落到如此境地,可見是老天爺在懲罰她,我斷不會為了她跟老天爺作對,你回去吧,我不需要有人給我當牛做馬。”
“顏丫頭……”莫永祿的臉上露出絕望來,額頭猛地往地上磕,一邊磕一邊認錯:“顏丫頭,是我沒有教導好二妮兒,才讓二妮兒做出那些錯事來,一切都是我的大人錯,我代二妮兒給你們賠禮道歉,求你幫忙救救她,救救她,求你,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
“嘭嘭嘭!”
額頭觸地的聲音在寬敞的正廳裡迴響,沒有半絲虛假。莫永祿的額頭上,很快就變得青紫一片,有些地方已經滲出了一絲絲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