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跳都快要停了。這是哪個臭娘們,不想活了,把這個名字給抖了出來。這要是大隊長從公社開完會回來; 知道自己的小兒子要被拎出來揍,他這會計,估計也不用幹了。
陳六柱那是大隊長的小兒子; 說是值十個工分的壯勞力; 可這村裡哪個不是門兒清; 那十個工分; 是看在大隊長的面子上給的。真要算起來,那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夥; 其實也就值8工分。
這人要是叫出來,那更是被揍定了。
陳會計偏頭看向了發聲處; 就看到了陳鐵牛家的小女兒——陳紅竹。
他心裡一咯噔; 想到了陳鐵牛家和大隊長家的矛盾; 再想想現在這位陳家的小兒媳。
他這心裡苦啊。
但陳六柱,是絕對不可能交出去的。
所以,咬咬牙,他努力強硬了起來。
“行了,道南家的,你的力氣,我們都看到了,不用再比了。就給你記八工分吧。”
蒲葦瞪眼。黑亮的眼睛,寒氣森森。
“不比也不是可以。可不是十個工分嗎,怎麼又給我記成八個工分?”
陳會計心裡不屑,眼神裡就帶出了一些。
“女的最好的,就是給算八工分。我現在給你往最高的記了,你還想怎樣?你自己出去打聽打聽,整個公社女的最高的是不是八工分。”
“我不管別人!”蒲葦沉下了聲音,不爽地哼了一下,“九工分的不如我,十工分的不敢出來和我打,那我就是十工分。你也不用拉別的女同志和我比。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誰本事大,誰工分就多。你再糊弄我,那就把十工分的陳六柱給叫出來。我把他給打趴了,你是不是才心服口服?”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陳會計有些著急,“女人怎麼能和男人比?女的最高的就是給算八個工分!”
“放屁!”蒲葦頓時罵開,“女的怎麼不好和男的比?!九工分都輸給我了,你是眼瞎嗎?我記得領導人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陳會計,你刻意要將婦女的地位往下拽,要矮男人一頭,這和領導人的思想相違背。說,你這心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唰——
陳會計一下臉白了,他下意識看向了書記,結結巴巴地解釋,“書記,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
被扣了帽子,嚇壞了的他,腦子都懵了,全身都撲簌簌地顫抖了起來。
這年代,大家最怕的就是被批a鬥了。尤其被批的內容還是和領導人掛了鉤,那簡直要倒血黴了。
陳會計都要哭了。
陳書記也擰起了眉頭,一時沉默。
其實,蒲葦是很反感“因言獲罪”的,剛剛說出那話,嚇嚇人,讓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也就是了,她倒是沒想真的把人怎麼樣。
她厭惡那樣的手段!
所以,察覺到周圍的人因為她說的話而安靜如雞後,她又開了口。
“我覺得你也不應該是那個意思。”這算是又為陳會計抹了罪,“你應該是腦子太死了,以前沒有我這樣的例子,所以婦女頂多給記了八分。可現在有了,我也是實打實地值那十工分,那你就改嘛。改了,就還是好同志嘛,對不對?”
“對對對!”陳會計激動地不行,甚至都有些感激上了,趕緊應了,“是我太死腦筋了,一時沒想明白。你是十工分,我給你記,現在就給你記。”
說完,抹了一把眼角的老淚,趕緊掏出筆給記上了。
周圍人一看事情發展成了這樣,也就跟著鬆了一口氣。
陳書記到了這時,不由地又看了蒲葦一眼。暗想,這陳鐵牛家,看來娶了一位很了不得的小兒媳,日後嘛,興許還能靠這位翻身,又興許……
他看了看圍觀的鄉親,注意到了村裡很多女子在不錯眼地盯著蒲葦看,那些人當中,不少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閃著別樣的光芒。
他想,又興許,這個村,會因為這個小女子,發生大的變化也說不定。
總之,蒲葦重算工分的事,暫時可以落幕了。陳書記知道自己若還呆在這兒,鄉親們肯定不自在。他不走,他們也不敢走,所以就先回樓裡去了。
蒲葦想了想,趕緊先衝書記道了謝謝,在對方只是揹著身擺了擺手表示不用客氣之後,她也就不過分客套,笑眯眯地看向了眾人。
“哈哈,沒想到小時候跟別人胡亂學的花拳繡腿,今天還能派上用場。”
這也算是向眾人解釋了她這一身本事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