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給他發過去了信,他收到後,不知道是這個時代的人都是怕權勢的緣故,還是他考慮到了他在老家的親人,總之,他乖乖回來了。
一回來,那就被抓住了。然後,開始批a鬥。
她見到對方的時候,這已經是他第四次被拎出來批a鬥了。
就因為人家手藝高強,掙的工資比別人多,就給拎出來鬥。他這還是給國營廠子幹活的,是按照國家規定,給開的工資。
就這,都能被抓起來!
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這個世界,真是太他媽瘋狂了。
不以勤勞致富為榮,反倒以貧窮無能為榮。我窮我有理,我窮我光榮,若能祖上三代都是窮得掉渣的,那似乎走出去都跟胸前別一朵大紅花似的。
簡直有病!
照她的看法,若是祖上三代都是窮得掉渣的份,那這三代,基本就是窩囊廢沒跑了,嫁女娶媳的,那都得躲著這家的人走。都是一個村的人,別人三代努力下來,怎麼都能冒出頭來了,你卻三代掙扎,還那廢物樣,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得意洋洋?
這樣的人,放到正常的年代,就該是被人鄙視的存在!
她被刺痛神經,是她怎麼都沒想到,像打鐵這樣的人,老老實實地走著國家規定為“合法”的路子的人,竟然也會有被人給拎起來斗的那天。
據說,等鬥完了,這還不是結束,他還得被關在公社的那個像是豬圈欄的小屋裡呆上幾天,隨時接受盤查,順帶做自我檢討。
當時,她看著臺上那位身高該有一米七五以上,可卻佝僂著,看上去也就一米六多,好像徹底被折彎了腰的男子,看著他瘦骨嶙峋、蓬頭垢面、雙眼無神,她突然感受到了何謂“物傷其類”。
她若是不多加註意,那麼,這個男人的下場,大概就是她的明天。
她不會因為自己擁有大力氣,以及一個雞肋技能,就高估自己。人民群眾的力量是強大的,團結的力量也是驚人的,就像是再牛的異能者,在末世要是陷入到了喪屍堆裡,也會被喪屍給弄死一樣。
她看著周圍那一張張興奮得跟打了雞血似的面龐,那裡面,有她以為的該是淳樸代表的農民,也有她認為該是天真稚嫩的學生娃,可他們在看到那個打鐵的在被斗的時候,那一張張代表著各個年齡段的臉,無一例外的,散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熱,嘴裡也爆發出尖銳的嘶吼——
“打他!打他……”
她突然有些噁心,恍若看到了末世時一張張喪屍的臉。
沒有了自己的靈魂,其實就是一具具行屍走肉。
她都有些想吐。
更可惡的時候,那大隊長陳貴還湊到她的身邊,陰陽怪氣地唏噓:“這能幹呢,是好事;可這太能幹了,可就不是好事嘍。”
說完,還嘿嘿笑了一下。
她當時就有那衝動,打爆那人的臉。
所以,他今天找他們三個人來看這場批a鬥,最終目的,就是想讓她看到這個吧。知道調查組沒把他們家怎麼樣,就用這樣的方式,進行警告。
去他媽的!
她還真不是那種你一嚇,我就會慫的人,反而,你越是嚇,我倒越是要幹一波大的!
心有逆鱗!
生有反骨!
很好,他,以及這些麻木而殘忍的人,成功地激起了她的逆鱗、她的反骨!
她本來還想再等等的,慢慢地引著陳道南上路,再展現最終的成果,但現在,她不這麼想了,她現在就要乾了,幹一波大的。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可悲可笑的世界,能把她給怎樣!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更是要看看,等這些魔幻齊齊落幕,那些“我窮我有理”,“誰日子紅火就去舉報誰”的可悲又可恨的人,被打回原形後,又會在深井的底端如何去仰望她!
她看著在自己手裡已經成為粉末的石塊,開啟窗隨手往外抖了抖,就去找了陳爸爸和陳媽媽,表示要單獨談一談。
這也正合陳家二老的心意。
實話說,二老之前有聽過別人是怎樣被批a斗的,但親臨了現場,他們才知道,那一切是多麼嚇人。
這讓他們不止一次地慶幸,當時抓魚得虧是抓得不算特別多,並沒有得太多的錢。而那錢,還被小兒媳拿走了一半,支援了孃家。
否則,想想那位打鐵的手藝人今天的遭遇,他們就覺得膽顫。
他們打算和蒲葦說一說,以後必須要低調了,不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