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回過神來,立刻向林蔓打包票道:“你放心!我今晚一定弄來給你。”
林蔓滿意地點了下頭,轉身離去。
宋向陽站在原地,望著林蔓的背影許久。直到再也看不見林蔓了,他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當天晚上,宋向陽藉著多鞏固熟悉使用機器的理由,獨自留在了車間裡。待到所有人都離去了,車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又多等了一個小時。直到車間周邊也都完全安靜下來,他才悄悄地走進車間主任的辦公室,摸到了存放底單的櫃子,拿出了近十年裡所有的底單,將其裝在一箇中型的編織袋裡,扛在肩頭,直奔林蔓住的仿蘇樓而去。
林蔓等到晚上9點,才聽到宋向陽的敲門聲。
今天秦峰上中班,還沒有回來。
她開啟門,迎面對上滿臉興奮的宋向陽。
“給!都在這裡!”宋向陽邀功一樣地將編織袋遞給林蔓。他渴望得到林蔓一句半句的讚賞。
林蔓只有一個晚上,沒有多餘的空閒同宋向陽寒暄。她接過編織袋,簡單地謝了宋向陽,就要關門。
“你就不……”宋向陽不禁用手擋住門,失落地問林蔓。他想問林蔓對他就沒有別的話了嗎?
宋向陽話未出口,林蔓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道:“這樣!每年你們車間都會有一個上學習班的名額。到時候,我想法幫你弄一個。你上了這個班後,可以升工級。”
說罷,林蔓關上了房門。她迫不及待地抖了所有的單證在餐桌上。從54年開始,她一張張地快速翻閱。每張單據的面停留在她眼前都不超過一秒。她用母親曾經教導過她的一種記憶方法,將每一張單據像拍照片一樣印在腦海裡。這樣的記憶法雖然不能讓她對要記憶的東西印象深刻,但是卻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記下最多的東西。
站在漆黑的樓道里,宋向陽嘴角揚起一抹幸福的笑。他由衷地認為,林蔓果然還是對他好的,要不然,為什麼還關心他的前途,想法幫他弄學習班的名額?
宋向陽下樓後不久,秦峰下中班回家了。他開門進屋,見林蔓趴在桌上翻單據,喚了她一聲。
林蔓無暇顧及秦峰,只隨口應了他一聲,繼續用心眼前。
秦峰知道林蔓一定又是碰到了什麼要緊的事,於是不打擾她,自顧自地悄悄地吃完了飯。
洗完碗後,秦峰走出廚房,輕聲地問林蔓:“你要弄到多晚?”
“要明早了,你先去睡!”林蔓手上單據不停,繼續以一張一秒的速度掠過眼前。
秦峰無奈地笑。他輕柔地搭手在林蔓的兩肩,輕吻了下她的臉頰,柔聲道:“那晚安!你要是能早些弄完,也早點睡!”
林蔓機械地點頭。秦峰說的話,她沒聽一字半句在耳朵裡。
秦峰進了臥室,悄聲地帶上門。客廳裡,又只剩下林蔓一個人。
林蔓機械地重複手上的動作。一張又一張,一張又一張。終於,看過的單子越來越多,沒看過的單子越來越少。當窗外蒙蒙地亮起時,她總算看完了所有的單據。
早上醒來,秦峰翻了個身,發現旁邊仍是空蕩蕩的。他喚了幾聲林蔓,外面沒有人應聲。他瞥了眼床頭的座鐘,時間才剛過了早上6點。按道理,還沒有到上班的時候啊!
秦峰披了一件單衣下床,輕步走出臥室。
客廳裡亦是空空蕩蕩的。餐桌上堆得像山一樣的單據不見了。椅子上的一隻編織袋也不見了。屋裡屋外看不見林蔓的蹤影。
秦峰走進廚房,看見爐灶上悶著一隻大沙煲。他掀開沙煲的蓋子,艇仔粥的香氣撲鼻而來。他回到客廳,見到餐桌上放留言條的箱子底下,壓了一張字條。他拿起來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我煲了你喜歡的艇仔粥,醒來後記得喝哦!”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林蔓就小跑到了一車間門口,將單據還給了宋向陽。宋向陽想邀她一起去食堂吃早飯,她擺了下手拒絕了,又是一路小跑到了小白樓。
趁著距離上班還有段時間,大批人馬仍沒有到,她從一個供應科的老職工的桌子裡,翻出了一本價目核對表。在這本簿子裡,有建國以來,以報紙上的價格公示為準,鋼廠所需的各種原材料在各個時期的參考價格。
林蔓坐在她的辦公位上。她拿出了一本嶄新的黑皮筆記本,放於她的右手下。接著,她再將剛剛找出來的簿子,放於她的左手下。她閉上眼睛,開始回想腦海中尚存的一張張單據的畫面。
在回憶中,林蔓右手拿起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