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刷子一樣在她全身掃過。
她忽然便緘口了。
半晌才哼哼著道:“哼,你要畫便畫吧……”
說罷,便斜斜地側躺著,正是甄珠進來時的姿勢。
甄珠笑笑,依舊不理她,低頭下筆如飛。
過了一會兒,見甄珠真的專心畫畫,金珠下意識地伸著脖子,往畫板看過去。然畫板是揹著她的,自然是什麼都看不到,她只伸了一下,旋即又醒悟似的,急忙縮回了脖子。
只是悄悄整了整因為午睡而被壓皺的衣角。
側躺的姿勢維持久了也很累的,尤其金珠又一動不動地,她躺了一會兒,便覺得難受,想換個姿勢,只是想著甄珠方才吩咐她不要動,因此又不敢動,只得開口道:“喂,你要畫多久?我身子都快躺麻了。”
甄珠眼都沒抬,手腕翻飛舞動,筆下無比流暢,道:“不用很久,天黑前肯定給你畫好。”
金珠卻眼一瞪。
“畫這麼快,莫不是偷工減料糊弄我吧?”
她可是知道的,甄珠給人畫畫,便是快也通常要畫一上午,一直畫到下午也是常事——怎麼輪到她就只用半個下午了?
被她用憤怒的美目瞪著,甄珠不得不抬頭,有些無奈地道:“有感覺和沒感覺,是不一樣的啊。”
畫畫也是要感覺和狀態的。有時候沒感覺,不想畫,那便是再簡單的東西,也會磨蹭許久,但若感覺來了,手癢,心裡有衝動,恨不得立刻把所見的畫下來,那畫地自然也就快一些。
甄珠伸手指了指自己:“現在比較有感覺。”
金珠一愣,終於不再說話了,只是輕輕地又哼了一聲。
之後便一直老老實實,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姿勢讓甄珠畫。
只是這張圖終究還是沒能在今天畫完。
才堪堪接近日暮,金谷園四處便懸掛起通明的燈火,絲竹管絃聲靡靡而起,陸陸續續賓客盈門。金珠院裡,甄珠和金珠兩人正一個畫一個躺著,便有下人急匆匆又喜洋洋地來報,說計太師正與客人在大廳飲酒,讓金珠前去服侍。
“少了誰都少不了金珠姑娘您哪,太師對姑娘這份情誼,滿園子裡頭都是獨一份兒的!”來報的人討好地道。
金珠揮揮手,叫丫鬟取了賞錢把人打發了,轉頭對甄珠道:“你先回去吧,改日我有空了再畫。”
甄珠早已收了畫筆,聞言便道:“也不用等你有空。”
她指了指自己腦袋,笑著:“我都記在這兒了,剩下的一半,不看著也能畫出來。我把畫帶回去,連夜畫好,明日就能給你送來。”
金珠卻又哼了一聲。
“我不信你,不看著我畫,萬一你把我畫醜了怎麼辦?把畫留下,等我有空了自會叫你。”
說罷便起身,徑自從畫板上取下畫紙,快速又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畫上的美人,只見畫上美人雖才只畫了一半,但卻已經可見其豔麗嫵媚,鮮活如生,比之昨天畫壞了的那張圖,更添了一分靈氣。
她小心地收起紙,像怕甄珠反悔似的,揮手便趕人:“你快走快走。”
甄珠搖頭輕笑,也沒對她趕人的舉動生氣,利索地收拾起傢伙事兒,全都裝進畫匣裡,背在身後便要走。
都轉身了,卻忽然又聽背後傳來帶著一絲遲疑的聲音。
“你……到底為什麼要給我畫像?別拿那什麼言而有信的話來糊弄我。”
甄珠轉身,便見金珠臉頰緋紅地看著她。
甄珠笑:“因為——你是個好姑娘啊。”
金珠驀地瞪大眼。
甄珠搖頭笑笑,不再說話,背起畫匣往外走。
說話難聽不代表品性壞,不沉湎於他人的悲慘,不把同情放在臉上,也不代表就冷心冷肺。
金珠若是冷心冷肺,又怎麼會關注兩個比她等級低了那麼多的小丫頭的生死和去向。
若是自視甚高,自認為高人一等,又怎麼會頂著太師第一寵妾的名頭,卻跟其他小丫頭一樣,“紆尊降貴”老老實實地排隊等她畫像。
若是仗勢欺人,其他小丫頭們又怎麼敢那麼肆無忌憚地當著她的面嗆聲,而她明明聽到了,卻也不過是回嗆一聲而已。
評價一個人,不要看他說了什麼,而要看做了什麼,造成了什麼結果。
甄珠懂得這個道理。
回去的路上,哪怕已經避開了熱鬧的道路,耳邊仍舊聽到綿綿不絕如縷的絲竹歌吹,傍晚的金谷園被淺淺的暮色和明瑩瑩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