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回到柳樹衚衕的院子後,她除了鍛鍊和琢磨今兒吃啥外,便是畫畫。
她找木匠做了個三腳畫架和畫板,古代沒有固定畫紙的紙膠帶和圖釘,她正愁呢,一問木匠,才知道原來人家只用木頭也能做夾子,不由感嘆了番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於是又下單了一堆木夾子。
東西齊活,便開心地畫了起來。
這下畫的不是少兒不宜的內容,她便坦坦蕩蕩地在院子裡畫,或帶著畫架畫板,在洛城的各處景色優美處畫。
她畫小院裡已經開敗的牡丹,畫枝頭剛剛結果的青棗,畫茫茫洛水上的遊船畫舫,還畫臨水高樓上的倦倦棲鳥。
她最常去的地方是洛水岸邊,那裡有成行的垂柳,還有已經過了花季的桃李,樹下有懸杆的釣叟,下棋的老人,洛水裡清波盪漾,游魚相戲,晴時雨時,景色各異。
她帶了畫板去岸邊,常常一畫便是一天。
她這樣一個女子,在岸邊畫畫的舉動很是惹人矚目,只是初時她腰肥臉胖,便是有人見了,也只暗地裡笑一聲“醜人作怪”,無人找她麻煩。
然而隨著日子漸漸過去,她一日日堅持控制飲食和運動的效果終於顯露出來。
某一日,甄珠又去衚衕口鄭大娘子家的肉檔買肉,鄭大娘子眼色怪異地看著她,問:“妹子,最近有煩心事?”
甄珠搖搖頭。
鄭大娘子臉色更怪了,苦口婆心地勸她千萬注意身體,可別為了好看把身體搞壞,又說她原本白白胖胖福福氣氣地多好看,現在人一瘦下來,整個兒人都顯老了。
甄珠笑眯眯聽她說,還點頭附和,轉身就全忘掉,一路步子輕快地回到家,逮著阿朗便問:“阿朗,我是不是瘦很多了?”
阿朗看著她半晌,點了點頭。
的確瘦了。
原本太胖,五官被肉擠成一堆,再好看的五官也看不出好看來,然而如今,臉頰上的肥肉漸漸消失,精緻的眉眼便顯露出來,柳葉眉,桃花眼,櫻唇瑤鼻,芙蓉玉面,任誰也不能說不好看。
雖然還有些豐潤,不符合時下人們要求的骨感之美,然而阿朗卻覺得已經足夠了。
這樣的她很好看。
甄珠高興地又在院子裡轉了幾圈。
第二天,甄珠便到成衣鋪子又買了幾套新衣,原本的兩套藍印花布衣裳也讓裁縫改了,將腰身等幾處已經明顯不合身的地方收緊。
在成衣鋪子裡換了改好的衣服,回去時天正下雨,幸好出門時帶了傘,甄珠和阿朗撐著傘一路走回柳樹衚衕,雖然到了衚衕時雨勢已經小了,從瓢潑大雨變成濛濛細雨,衣衫終究難免被淋溼了一些,緊緊地貼在身上。
方朝清站在門簷下,身旁的夥計一再地跟他確認;“東家沒錯,就是這裡,那次我親自送了那位姑娘到門口的,院子裡一棵棗樹一棵柿子樹,我記得清清楚楚!”
方朝清點點頭,眉頭緊蹙著,目光盯著衚衕口。
忽地,他的目光愣住。
衚衕口走來一個女子。
她撐著油紙傘,素白的傘面,上面繪著大朵的牡丹。
傘下的人身姿微豐,低著頭,隔著煙雨看不清眉目,只看到她木簪束髮,穿著扎染的藍印花布衣裳,白底靛藍印花,衣裳纖穠合度,尤其腰身掐地極細,襯著映雪似的肌膚,行走處便像上好的青花瓷,白色底釉上的青花一朵朵飛旋出來。
許是先前雨狂風急,她上身還好,下半身幾乎都被豪雨侵襲,裙子裹在了身上,從腰臀開始,勾勒出清晰的曲線。
纖腰之上,酥胸豐滿,將衣裳撐地鼓鼓地,衣領上露出一小截雪白的頸子,真真是膩如白雪。
便是不露出眉眼,也足以教人銷魂蝕骨。
方朝清愣在那裡,目光隨著她的腳步移動,直到她越來越近,朦朧的煙雨也不足以遮擋她眉眼,那雪白頸子上的面孔才清晰地落入他眼中。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方朝清腦中驀地想起這句詩。
他腦中懵懵,一時竟忘了收回目光。
而那美人竟也沒在意他的冒犯,反而嫣然一笑,輕啟朱唇道:“方老闆有何貴幹?”
那聲音溫溫柔柔的,腔調有些怪,卻奇異地好聽,跟春天抽出的嫩柳條似的,清清爽爽柔柔細細。
這聲音……
方朝清驀地睜大眼睛。
第6章 謫仙羅剎
走到門簷下,甄珠收了傘,撫了撫被狂風吹地有些亂的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