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不是很在意原身的身份問題,但也知道這時候從良的青樓女子不受待見,更何況珍珠姑娘以前是花魁,等她瘦了,肯定有許多人能認出她來,萬一哪天街上走著走著都遇到個前恩客,那豈不尷尬?
所以還是離開吧。
最後決定去離京城不算太遠,以花聞名的洛城。
僱了輛馬車,一路顛簸,最後到達洛城時,已經是三月春暮,桃李謝了,卻正好趕上牡丹開,滿城都籠罩在花香花影裡,沒有擁擠的遊客,竟比甄珠想象的還要美。
到了洛城,第一件事是買房。
古代盲甄珠在阿朗的提醒下才知道要去牙行,找了牙人後說出條件、看房、討價還價,最後去官府蓋戳過戶,程式比現代簡單許多,兩天後,兩人依舊穿著估衣店買來的舊衣,揹著扁扁的包裹,站在了新家門口。
這是洛水北岸的銅駝坊,一個叫柳樹衚衕的小巷子,衚衕中段有座小宅子,左右皆有鄰,推開門,便見瓦屋三間,庭中一棵柿子樹,一棵棗樹,還有一株正開著雲蒸霞蔚般絢麗花朵的洛陽紅牡丹。
以後,這便是她在古代的家了。
甄珠開啟門,雙手展開做雲雀高飛狀:“新生活,我來了!”
路旁有行人路過,看著這個胖女人做著奇怪的動作說著奇怪的話,紛紛投以側目。
阿朗看著寧謐的小院,再看著她。
幾個月來,猙獰的臉龐上頭一次露出淺淺的笑容。
——
喬遷新居,有許多事要忙,然而到了洛城後兩人一直馬不停蹄地忙活著,此時都又累又餓,甄珠想想自穿越以來,五臟廟兄便沒享受過什麼好的,遂一揮手,豪氣地道:下館子,好好吃一頓!
聞言,阿朗拿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不是要減肥?
甄珠語重心長地教誨他:“這個呢,就叫生活的智慧。減肥是要減的,但偶爾大吃一頓也無妨,不然若連一次盡情吃喝都不能有,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做人呢,需要長期的剋制,但也需要偶爾的放縱。”
阿朗有些沒太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反正她總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話,沒關係,他只要記住,然後點頭就是了。
到了洛城,自然要吃水席。
出了衚衕,正值日暮,不遠處洛水上傳來絲竹歌吹之聲,歌女溫柔婉轉的喉伴著紅牙檀板,悠悠如河岸楊柳,四下裡有高樓瓦屋,參差錯落,茫茫暮色中,萬家炊煙裊裊升起,恰如濛濛煙雨,正是洛城八景之一的“銅駝暮雨”。
一個胖女人,一個小瘸子,兩個還穿著估衣店舊衣的土老帽兒,溜達在銅駝大街上,睜大眼睛看著這如畫美景,最後昂首挺胸進了一家洛水河邊的酒樓。
卻不過半柱香後,便又垂頭搭腦地出來了。
甄珠仰天唏噓。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一席全須全尾的洛陽水席便要十八兩銀子,次一等的席面也要八兩。她剛剛買宅子花去一百兩,如今整打整算,也就剩了不到二十兩銀子,真真是吃不起。
果然無論何時,賺錢乃第一要務。
唏噓過後,甄珠立下賺錢的壯志,又摸摸欲要造反的肚子,衝阿朗道:“嗯,大丈夫不拘小節,今兒咱們先湊合下。”說罷,便將他拉到不遠處一個路邊小館裡。
小館前掛著迎風招展的招子,上寫著個大大的“面”字,是家只賣酸湯麵的麵館。
甄珠走進去,要了兩碗麵,面色黧黑的麵館老闆“欸”了一聲,利索地煮麵下鍋。
白麵做的麵條兒,清湯裡滾成一條條銀魚後撈出,粗瓷碗裡早放好了鹽、陳醋、秋油、香油,還有必不可少的切得碎碎的青蒜苗,剛煮過面的熱湯舀起一勺,直衝衝傾倒進粗瓷碗裡,頃刻間,酸味兒、香味兒伴著熱湯水汽升起,還有那點睛的蒜苗,春日裡最清爽的一味,滋味都被那熱湯激出來,直衝人鼻間。
最後將那剛撈出的麵條兒落入粗瓷碗裡,白的面,琥珀色的湯,湯麵上漂浮的青青蒜苗,便是盛具粗陋,也令人食指大動。
甄珠有些好奇地挑了根麵條,吸溜進嘴裡,那清爽微酸的滋味兒便在口腔裡蔓延開來,落到肚裡更是熨帖,彷彿寒冬裡喝上一口熱粥,盛夏裡挖一勺西瓜,未必是人間至味,卻正與時令相宜,一口下去,叫人從頭舒服到腳。
甄珠再不遲疑,揮著竹筷一口又一口。
既然鐵了心今兒要放縱一場滿足五臟廟,她便不會再斤斤計較這碗麵多少熱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