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時間,便又長成與其他部位面板相同的顏色,完全看不出曾經遭過毒打的痕跡。
太醫說得沒錯,那鞭子打人很疼,卻不容易在人身上留下痕跡,甚至抽出的血痕很快就能消失,於是,哪怕年復一年月復一月地被毒打著,美麗的身體依舊美麗如昔。
但是,當它恢復美麗時,就是需要重新染上傷痕時。
“啪!”
甄珠熟練地甩動著鞭子,在少年身上恢復正常的背脊上再度抽出一道血痕。
“狗兒,你弄髒我的衣裳了。”她皺著眉,指著自己衣襟上的一點油漬。
那是她將裝了食物的狗盆端給他,他迫不及待低頭開吃時,不小心濺到她身上的。
血痕綻開後,少年發出“嗚”地一聲痛呼,停止了進食,旋即,四肢著地地爬到甄珠身前,試探著望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反應,便大著膽子,伸出舌頭,舔上她沾上油漬的衣襟,試圖將那塊油漬舔去。
然而,他剛剛還在進食,舌頭上都還有油漬,因此自然是衣襟上的油漬自然舔不掉,甚至他一舔,髒汙的衣襟範圍更大了。
“大膽,竟然又弄髒了大人的衣裳!”一個宮侍在旁說道。
甄珠點頭:“是啊,不乖的狗兒……”
她揚起手。
“啪!”
又一道鞭影落在少年身上,少年不躲不避,仰著臉,對她露出討好的表情。
宮侍在一旁欣慰地誇讚道:“大人,他已經完全被您馴服了呢。看來太后的話您都有好好記得呢。”
甄珠笑:“當然,太后娘娘傳授的經驗很有用。”
四十九。
她在心中輕輕吐出這個數字。
她已經打了“狗兒”整整四十九鞭。
伴隨著鞭數的一次次增加,“狗兒”對她的態度,便從一開始的還有些頑劣不馴,一步步到如今的完全馴服。
一次完美的馴服體驗。
甄珠笑過,目光不經意似地看向少年的臉,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錯,旋即又分開。
兩人繼續吃著飯,只不過甄珠坐著,用杯盤竹筷吃,少年趴著,用狗盆吃。
吃過飯後,甄珠拿出畫具畫畫,被解開了鎖鏈的狗兒在花園裡奔跑——自然,是四肢著地,一會兒撲蝶,一會兒撈魚,還時不時就想往狗洞鑽。
宮侍們在他後面看著,只要他不出去,便不怎麼管他。
但興致來了,便跟在他後面跑,拿長長的竹竿追趕敲打他,逼地他不得不加速往前跑,好躲開他們的戲弄。
甄珠低頭畫著畫,思緒卻開始飄遠。
還在柳樹衚衕住時,經常有調皮的小孩子拖著長竹竿從巷子裡經過,竹竿與石板摩擦,發出刺耳的“沙沙”聲。
他們用竹竿偷打別人家的棗兒,為此還被阿朗捉弄過。當然,沒有棗子可打時,他們最常玩的遊戲,便是拖著竹竿,隨便在街上逮著一條狗便開始在後邊追,追地那狗無處可逃,氣喘吁吁,他們便像打贏了勝仗一般,開心地笑起來。
當然,狗也不是任由他們戲弄的。
有的狗有兇性,被他們逼到極點,便開始發狠,發出低沉的、“赫赫”的恐嚇聲,甚至反咬那些小孩兒。
有小孩兒因為被狗咬而死掉了。
自那之後,甄珠便再沒見過有小孩兒那樣玩兒了。
眼前這一幕,卻奇異地與過去重疊。
只不過,狗尚且能恐嚇,能反咬,但那個少年,卻只能一次又一次被追趕到牆角。
甄珠抬頭看了一眼,便低頭作畫,充耳不聞。
直到抬頭看到那四肢著地奔跑的少年又一次被逼到牆角,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流下,口鼻間也有粗氣喘出,她才叫了一聲:“狗兒,來。”
少年立即聽話的跑到她跟前,安靜地伏在地上,雙手向前。
甄珠換了一張新畫紙。
“趴在那裡,我給你畫像。 ”
追趕少年的太監們對望了一眼,沒有動。
於是,少年便趴在了廊下,沐浴在陽光下,身體像狗一樣蜷縮著,而神情——儼然已經睏倦地睡了過去。宮侍們在一旁看著,因為甄珠在畫畫,倒不敢說什麼話,一切都是安靜的。
這樣的場景,就好像甄珠第一次正式見到他時一樣。
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多了一個她,一個跟太監宮女一樣,統治壓迫著他的她。
甄珠垂眸,抬腕,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