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眼裡有著實實在在的困惑。
“為什麼呢?”
計玄也愣住了。
“為什麼呢?”
崔相也在如是問著,只不過他眼前的人顯然無法回答他,只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渾身大汗淋漓,彷彿落水的鵪鶉。
崔相嘆了一口氣。
“三千兵馬直搗人老巢,卻壓不住對方區區三百人,最後還是叫人給逃了。”
他搖著頭,嘖嘖嘆息,似乎很是失望的樣子。
跪在下手的武將“砰砰”地叩頭,“屬下無能!屬下願親自緝拿計賊,請相爺再給屬下一個機會!”
崔相又嘆了一聲,目光淡漠地看向地上的人:“你就只有這些可說的麼?”
武將愣了一下,不善言辭的粗人絞盡腦汁,憋的臉紅脖子粗,突然眼睛一亮。
“對、對了!”他猛地大喊,“相爺,屬下發現一個蹊蹺之處!”
“哦?”崔相揚眉一問。
武將不住地點頭。
“是!屬下帶人追捕計賊時,那計賊以一敵數,壓著將士們不能近身,其餘反賊亦是負隅頑抗,可當時,有幾人竟然護著一個不能行動的少年,就在那計賊身後,回想起來,計賊竟是拼死護著那少年的模樣。”
崔相的眉眼漸漸蹙了起來。
“那少年是——”
武將急急地道:“雖然不曾親眼見過,但屬下後來想了想,那少年的形容,分明就是相爺的‘誘餌’,那個背叛了計賊的計朗!“
崔相眯起眼,嗤了一聲:“確定沒有看錯?所以你是說,計都拼死護著一個背叛了他的人?”
武將猶疑了片刻,旋即又狠狠點頭。
“沒錯。屬下雖未見過那計朗,卻知道他臉上有疤,那少年臉上亦是有數道疤痕,正與計朗形容相符。雖說計賊護著他與常理不符,但這正是蹊蹺之處不是麼?”
說罷,武將略帶忐忑地看著崔相。
崔相笑了起來。
“沒錯。”他拍了拍手。
“這確是蹊蹺之處,若用好了,或許便是突破之處。”
武將陡然鬆了一口氣。
崔相已經又問起另一件事。
“對了,之前說順手能殺就殺的那女子——怎麼樣了?”
聞言,武將的臉色瞬間又變得慘白。
看他這樣,崔相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笑吟吟道:“所以,又沒辦成?”
武將冷汗涔涔而下:“相、相爺,當時兩個探子一個尾隨餘孽而去,一個跟在追那女子的追兵後面,最後不知怎的,去到了附近鎮上一里正家裡,據那裡正所講,探子本是詢問過後便要動手的,結果——不知從哪裡來了個功夫高強的男人,那探子只有一人,里正也是尋常人,阻之不及,便、便叫那男人,將、將人救走了……”
說到後面,武將的聲音越發小了。
雖說有外人插手,但相爺交代的事沒辦好,且還只是順手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種小事,這讓武將著實有些無地自容,甚至比放跑了計都更難堪。
然而,待他說完,崔相卻沒有訓斥也沒有生氣。
相反,他聽到崔相口中有些如釋重負般的嘆息。
“幸好。”崔相的聲音裡也帶著笑意,“也是她命不該絕。不過,這樣更好。”
武將茫然地抬頭,卻見崔相含著笑飲了一口茶。
甄珠的疑問自然沒有得到解答,計玄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緣由,他自認了解計都,深知在那種情況下,計都最有可能做的事,便是先把阿朗給殺了,或者若是來不及,便是直接放棄阿朗,保住自己要緊。計都雖然睚眥必報,卻也不會明知生死關頭還非得出那一口氣。
但山坳裡的確沒有阿朗的屍體,而他夜探官兵營地後,也未查探出任何有關阿朗的訊息。
所以,要麼阿朗在官兵襲擊山坳之前便逃跑了——這個可能性幾乎等於無。
要麼,阿朗跟著計都一起逃了——這樣一來,計都的行為卻完全說不通了。
起碼甄珠和計玄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
但,只要沒有找到阿朗的屍體,那就是好訊息。
所以,想不清楚的兩人也沒有再多糾結,整整兩日兩夜不眠不休,身上又受了那麼多傷,計玄的身體早就疲累不堪,甄珠也是撐到現在沒睡,因此包紮好傷口後,兩人有志一同地決定先休息。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身體不好什麼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