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韋將軍一起回來?”
方朝清一頓,片刻後道:“湯陰縣上下官吏調換一空,新任縣令主簿都還未到,縣衙裡一片混亂,我便留下襄理一二。”
似乎真的只是隨口一問,崔相聞言便點點頭,沒有再追問,又轉頭看向韋將軍:“韋將軍,你繼續說。”
韋將軍的臉頓時僵了,眼神兒朝方朝清瞥了瞥,見他似乎絲毫沒有救場的打算,只得苦著臉,磕磕巴巴地講起來。
所講的,自然是前幾天那場原本以為勝券在握,最終卻功虧一簣的“戰事”。
計都逃跑後,訊息當即就送到了京城,崔相早就知道了結果,此時再問,自然是問其中細節。
韋將軍是個沒讀過書的粗人,回起話來也是乾巴巴地,只是將他們當時的部署,以及計都一方的反應照實地說出來。不過,這樣沒有任何修飾的直白描述,或許倒正是崔相想聽到的。
聽到一處,崔相挑了挑眉:“一人傷了你們三十二人?之前戰報裡倒沒說這麼仔細。”
韋將軍額頭冒汗:“是、是……進了那院子後,我方士兵傷了十一人,死了四十人,其中大半都是被那計玄所傷……原本在京裡時,那計玄在計都幾個義子裡倒沒多起眼,沒想到功夫那麼好,是、是屬下託大了……”
崔相搖搖頭:“功夫再好,能擋住你們那麼久,傷那麼多人,也不是容易的事。”
又嘆了口氣,似乎很是惋惜:“是員猛將啊,可惜……”不能為己所用。
韋將軍額頭的汗又冒出來了,一是生怕崔相兩相對比越發覺得自己無能,二卻是猛然想到,您這會兒惋惜,之前讓我們把人屍體掛城牆的可也是您啊。
崔相嘆息不過一瞬,韋將軍也只敢稍稍走神,回過神來立馬甩掉腦子裡那稍顯不敬的想法,又恭恭敬敬地講述起來。
他雖然不算特別聰明,但也不笨,崔相這時候問地這麼詳細,自然是想從中找到些什麼,因此一點兒不敢馬虎,把自個兒聽到的見到的全都一五一十地稟告了。
只是,其實也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那留守的百人壓根沒留下什麼資訊就死了,那縣城與計都勾結的官吏們雖然盡數伏誅,卻根本不知道計都的後路在哪裡,再怎麼嚴刑拷打也沒用。
而計都帶著千餘人從地道出了城後,雖然也被地道出口附近的兵力發現並阻攔了片刻,但也真的只是“片刻”,計都那一千人馬俱是優中選優的精兵,對上普通士兵就是以一擋五、擋十,照面不過幾個衝鋒就衝了過去,他們這邊連一個俘虜都沒逮著。
因此自然也沒找著什麼有價值的資訊。
不過——
韋將軍看了眼崔相,又瞄了眼方朝清,略微有些遲疑地道:“不過,有個小兵說,當時他看到——”
崔相看著他,目光沉靜如水。
而方朝清,則眉頭猛地一跳。
韋將軍咬咬牙:“看到計都懷裡抱著一個人,似乎、似乎就是他那第八個義子,計朗。”
方朝清猛然看向了他。這一點,韋將軍並沒有對他說。
崔相則笑了。
“果然啊……”他眉眼都漫上笑意,整張臉便如春風般可親宜人。
“雖然不知為何,但計都,似乎格外看重這個義子啊……”崔相轉頭,笑盈盈地看向方朝清,“我記得,這個計朗,似乎是洛城人?有個姐姐?”
——
數日不停歇地奔逃後,湯陰縣越來越遠,後方傳來的訊息也越來越少,離開湯陰境內後,所有原本還留在湯陰縣城的探子也都要麼殺掉要麼帶走,完全杜絕了被順藤摸瓜的可能性。
但也因此,湯陰縣的訊息是一點也聽不到了。
阿朗扶著桌椅,緩慢地走著,一旁的計都毫不忌諱他,正跟手下商量接下來要走的線路。
阿朗沒怎麼認真聽,但也聽出計都話裡的意思,似乎是要往北地走。
北地,地廣人稀,土地貧瘠,中原的朝廷鞭長莫及,普通百姓難以為生,卻有無數盜匪和胡人橫行。計都雖是興起於南方,然而在北地卻也暗中經營了一些勢力。所以,這時候逃去北地,憑藉手中的幾千人馬,養精蓄銳後以圖再起,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是一早就打了這個主意吧。
阿朗恍恍惚惚地想著,眼前又閃過那日地道里,計都回答他的問題時,那足可稱得上冷酷的神情。
不知道說到什麼,旁邊的人發出一陣大笑。
計都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