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裡。“他朝計太師一笑,眼裡滿是灑脫自在,唯獨沒有一絲對死亡的恐懼。
被比作秦檜,計都冷哼一聲,卻也並未發火,只是看著崔相那般渾然不懼生死的模樣,挑眉道:“你倒是不怕死。“
“不過,“計都惡意地一笑,”你也不怕你死了,局勢就徹底無法挽回,朝政大權——甚至皇位,都落入我和太后之手?到時候,皇位易姓,朝綱傾頹,你嘔心瀝血守了幾十年的家國被我這般‘奸佞‘弄地一塌糊塗,哦,還有你那愛若掌珠的女兒,忘了告訴你,她就在離你不遠的牢房呢,你一死,她也就活不了呢……”他望著崔相諷笑。
打擊一個人,就要打擊他最在乎的,俗人怕死,便以死懼之,可崔相不怕死,死的威脅便不管用了。
但用他心心念唸的家國呢?
他一直擁護的高氏皇族,他兢兢業業經營治理幾十年的朝堂天下,他愛若掌珠的女兒……
他死了,這些也就全沒了。
這樣還不怕麼?還不難過痛苦心灰若死麼?
計都好整以暇地盯著崔相的臉,準備欣賞他痛苦的表情。
然而,崔相臉上表情卻依舊沒什麼變化。
他看著計都,笑容依舊淡淡的,聲音依舊溫潤平和:
”哦?可——那又與我何干呢?“他說道,語調十分平靜,平靜地近似冷漠。
計都陡然一愣。
他睜大眼睛,正要說話,外頭忽然有人急匆匆跑過來,他扭頭一看,卻是負責宮中與太后聯絡的線人。
“太師!“
來人急急叫了一聲,旋即行禮都來不及,便對計都附耳低聲說了起來。
計都雙眼猛地大睜,似乎很是震驚,然而旋即卻又恢復了原樣,甚至還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旋即抬腳便要走。
只是臨走之前,他又轉頭,笑吟吟地看向崔相。
“崔相,既然都與你無干,那我說出來也沒關係吧——放心,我剛剛說的,你臨死前或許還能看到。“
說罷,他緊緊盯著崔相的神情。
然而崔相神情依舊不變,甚至回以他笑容。
計都眉頭一皺,暗啐道:“神經病!“
說罷,便急匆匆轉身離去了。
出了牢房,卻是去往皇宮的方向。
——
皇宮,太后寢殿。
甄珠低頭站在離床不過三米遠的地方,身前擺著畫架,上頭一幅人物畫像恰好完成,是一個穿著黑紅冕服的小小少年,一身貴氣,端坐御座,眼含微笑地看著下方。
看上去朝氣蓬勃極了。
然而——
“甄畫師,畫好了麼?“粗嘎嘶啞的聲音傳到甄珠耳朵,她抬起頭,便看到太后抱著懷中的小小少年,頭也不抬地問著。
甄珠又低下了頭:“回稟太后,畫好了。“
“拿來給我看看。“
甄珠將畫紙從畫架取下,無聲地走到床前,將畫紙展在太后眼前。
太后的頭終於微微轉動了一下,目光從小少年身上轉移到畫上。
而甄珠的目光,則不可避免地落在太后懷中的少年身上。
與畫上如出一轍的五官,然而,卻全然沒有畫上生氣蓬勃的樣子,他臉色蒼白泛青,整張臉枯瘦到凹陷,眼眶也因周圍皮肉凹陷而顯得大且突兀,而眼眶裡的那雙眼,卻已經永遠的閉上了。
他死了。
“畫地真好。“太后騰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畫上的小小少年,”簡直像活的一樣。“
她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手不停摩挲那畫像:“高氏歷代帝王的遺像,數我兒的最好看。“
終於看完畫像,她的目光又轉向懷裡身體已經開始僵硬的孩子。
“瑢兒,你看,母后讓人給你畫了一幅畫像,多好看啊。“
“你生前受了那麼多苦,死了,母后總得讓你好好地走。“
她伸出手,摸向那僵硬冰冷的臉。
“所以,你安心地走吧,你的後事,母后定會給你辦地風風光光,會給你選一個最好的諡號,建最好的陵墓,還有你喜歡的東西,我全讓他們給你陪葬……“
“瑢兒,你安心地走,千萬不要怪母后。”
“你所犧牲的一切,母后都記著呢。”
她笑著,遮住那冰冷麵孔上的雙眼。
“母后不會辜負你的犧牲,母后會代替你——”
“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