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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元日大朝會,席蘭薇印象有二:氣勢恢宏、拖沓冗長。
雖則也有大事要議,但確是泰半的時間都放在了慶賀上,官員們慷慨激昂地表一番忠心、道一陣君恩浩蕩,就是不善言辭地也會說上兩句——倒非人人都有意溜鬚拍馬,而是這麼多年下來,似乎已經約定俗成,跟個節日習俗一般,必不可少。
於此,席蘭薇半說笑似的同霍祁抱怨過,霍祁則眉頭緊鎖地揉著太陽穴說:“朕也懶得聽……若是改上一改,元日朝會不得道賀、改說帝王錯處,興許還值得一耗時間。”
那就太壞佳節氣氛了……
彼時席蘭薇腹誹著,懶得跟他爭。目下……晨省後回了漪容苑的她,則是在涼亭中歇息著,一壁品著暖茶,一壁忍笑想象著耐著性子聽百官朝賀的霍祁會是怎樣的神情。
腳邊睡著小鹿,小鹿背上趴著小貓。直到它們睡醒了、扔下席蘭薇一起玩去了,才聽得宮人來稟說:“陛下散朝了。”
於是備了煖轎往宣室殿去。今年雪少了些,近來幾乎未下,這一路便覺得沒有雪景襯著,枯枝敗葉更加顯出淒涼,倒是偶爾見著長青的松柏,也覺得更加蔥鬱了。
景象無比矛盾,矛盾得就像讓她不安的那個人……
煖轎中輕咳一聲,席蘭薇猛一搖頭,大覺自己不安得過了份,看見什麼有關沒關的東西,都要往那人身上想上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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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宣室殿的時候,皇帝的御輦也才剛到而已。
霍祁走下步輦,抬眼一看那煖轎,就知道她必是有什麼要事,才會如此打聽了他散朝的時間、如此急匆匆地趕來。
“陛下聖安。”席蘭薇屈膝一福,他伸手扶了她,噙笑回了句:“新年大吉。”
猶是清朗的語聲,沒有刻意的壓低,宮人們自然全聽得見。席蘭薇面上微紅,頷了頷首,也只好再回一句:“新年大吉……”
“來。”他攬著她往長階上走,一邊走著一邊低聲輕笑道,“朕昨晚去漪容苑,你知道麼?”
“晨間聽清和說了……”席蘭薇窘迫道,“陛下也不叫臣妾。”
“叫你幹什麼?”他反問,“把你叫起來看一眼、然後再睡回去?”
有什麼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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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殿中落座,她親手沏了杏仁茶呈來,默了一默,又將擱在袖中帶來的東西也呈給他。
正是那籤和籤文,霍祁看了一笑:“昨晚見了就想問你,你倒自己拿來了——怎麼?給朕求的籤麼?”他笑睇了籤文一眼,“不怎麼好。”
“昨晚本就是要同陛下說這事的……”席蘭薇說著,心裡忍不住再度埋怨一回他來了竟不叫她,正了正色,又道,“是楚宣送來的。”
霍祁分明地一怔:“什麼?”
“昨天臣妾回宮,就看到這東西裝在竹筒中、插在院子裡。”席蘭薇說著都覺有些心驚,羽睫一覆,又道,“但臣妾不知是什麼意思……只好來問問陛下。”
霍祁的目光投回籤文上,認認真真地讀了一遍,氣息稍沉——他也沒明白什麼意思。
“興許要找人來解籤。”霍祁思索著道,轉念一想,又暫且把這想法擱置下來,說,“先等一等禁軍都尉府查出的結果。”
也對……他本是該在赫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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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聽了皇帝所言後驚出了一身冷汗。接著,命人馬不停蹄地去赫契傳了令,無論如何也要把楚宣的事查個清楚。
上元節前,派去督辦此事的官員便日夜兼程地趕回長陽來,密信送至沈府、又送入宮中,皇帝看後眉頭倏蹙,沉默了良久,一時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了。
蘭薇在除夕的時候收到了那籤文……
他想了又想,猛地覺察出哪裡不對之後啞笑出聲:自己信她倒是無甚不對,可這回實在信得太輕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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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籤文不是楚宣給你的。”傳了她來後,霍祁告訴她。
蘭薇怔了一怔:“……不是?”
“對。”霍祁一點頭,“他死了,十一月時就死了。”
……什麼?
她神情錯愕地懵了好一會兒:“不可能,那籤文……”
那籤文是除夕時收到的。
“他留了什麼其他的東西麼?”霍祁溫聲詢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是他?”
席蘭薇噎住。驀地驚覺這和她以往透過細微之處而做的推測不一樣,這回似乎……確是沒有什麼證據,只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