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怔了一怔,見她面色實在不善,屈膝一福算是謝恩,行過去落座。
“你當本宮需要你這麼‘搭救’?”席蘭薇脫口便道,說得秋白驀地抬起頭來,錯愕不已。
“白婕妤容不下張氏,我知道。”她又道,稍平復了心情,不禁一喟,“原本不理便是。我不願白婕妤做出什麼蠢事引火上身,才差了人去照看張氏。到頭來竟是顧此失彼,沒讓白婕妤直接動手要了她的命,反倒把你牽進來?”
“夫、夫人……”秋白愣了又愣,說不出話來。
“她也真是為除張氏不擇手段啊……”席蘭薇氣得一聲冷笑,睇一睇她,又問,“怎麼跟你說的?”
“她……她說……”秋白回思了片刻,“這等流言傳下去總歸不好……陛下能護夫人一時也護不了一世,再說,夫人您也總有……總有……”她怯怯地掃了席蘭薇的神色一眼,聲音低低地又道,“總有老去的一天,到時候……色衰而愛馳……”
“所以陛下總有不喜歡我的一天,到時候從前不在意的事也會變得在意、全成了我的錯處,是不是?”席蘭薇續言道,將白婕妤的措辭猜得十分到位,“且為防我心軟護你、連帶著不追究張氏,只能直接稟到宣室殿,對不對?”
秋白只剩了點頭的份。
席蘭薇大覺無奈,嘆了口氣,心中不能不急:“我自己都不曾擔心這個,你……”
簡直不知該怎麼說她。
“奴婢是覺得……婕妤娘子這話是對的。”秋白的聲音中添了幾分委屈。原以為席蘭薇不知實情,那麼如何怪她都很正常,眼下竟是知道,卻仍是怪她,“再說……就算、就算夫人不擔心,此事究竟會不會是個後患,誰也說不清……還不如就此將此事了斷……”
她還真是心甘情願就著了白婕妤的道、直讓席蘭薇覺得無計可施。
從白婕妤登門拜訪給席蘭薇出主意說讓張氏頂罪時,她就恍悟了那最後一場飛蝗是怎麼回事。於是明言了不會讓張氏枉死的意思,又差人去冷宮盯著,只希望白婕妤冷靜思索後可以明白過來,不再繼續這局,然後讓流言煙消雲散就是了。
誰知她這麼投入,不僅沒就此止步,反倒換了個更可怕的路子。讓秋白出來認罪、拖張氏下水……
倒真是能讓張氏一死,但若非席蘭薇察覺得早,秋白就只能死得不明不白。
“我不讓張氏頂罪,怕的便是那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本是無甚心虛的事,若走了這一步,萬一哪天被捅出去,反倒說不清楚。”她一聲哀嘆,“不讓白婕妤直接下手也差不多是這個理。”
“可是……”秋白思忖著,一時並未解釋出什麼來。少頃,她的神色一點點黯淡下去,末了化作一聲嘆息,“是奴婢的不是,但事已至此……”
。
事已至此,卻還沒完。
席蘭薇清晰地感覺到,白婕妤在此事上只有一個念頭——要張氏死。
所以她必定會將訊息散得闔宮皆知,宮裡都很清楚秋白做了什麼,好像席蘭薇只剩了取她性命的份。
秋白背叛過她一次,這一次卻是舍了命救她——不管方法聰明與否。
席蘭薇再次去見秋白的時候,凝視了她許久,終於緩緩地戳破了她的心思、也道出了自己的心思:“你就是對從前的事愧疚再深,也不該想著拿命來還。”
秋白垂首正坐,手指絞著裙帶靜默了好一陣子,才喃喃說:“可是……奴婢也沒有什麼了。”
“那就不需要你做什麼了。”席蘭薇凝眉道,“我能饒你一命、還讓你回悅欣殿做事,就已不只是因為心軟,而是根本就不覺得你欠我的。”
秋白又是沉默。
心思千迴百轉間,席蘭薇回想著那些舊事,悵然一嘆。帶著些許忐忑,她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那件她肯相信、卻並不確信的事情:“方修媛帶人來搜宮那次,是你讓她相信我確與人……通姦、自己卻又清楚我並沒有,對不對?是你反手才讓我佔了上峰?”
“……是。”秋白點頭應了,聲音低若蚊蠅。席蘭薇頓舒口氣,安慰得便更順理成章了:“那你就更不必再自責什麼了。受人要挾還能為我擋上一道,我還怎能取你性命?”
就只好費些工夫將此事收個場了。
不過,雖是勞心傷神,但經此一遭消盡與秋白的隔閡,也是划算。
作者有話要說:聽說這個人物關係有點亂……?
簡單地說就是:
——白氏想弄死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