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多慮。”四個字在他手中一筆一劃地寫完,堅定得半點不帶含糊,直弄得他喉中一噎。
“朕對夏月其實……”霍祁想了一想,回頭望了眼那一眾宮人,伸手將她一攬,耳語低低,“同樣是把彤史女官支開了。”
那就是說……
夜色中,席蘭薇滿含錯愕的雙眸顯得格外明亮。
夏月“得寵”至今也並未真正侍過寢?那她究竟哪來的勇氣如此恃寵而驕……
似是猜到席蘭薇的疑惑何在,霍祁思忖著,又道:“但朕平日裡卻是待她好來著,所以……”所以也足夠她在後宮風光了。不管怎麼說,皇帝到底是“寵”她來著,只是沒有……
席蘭薇點一點頭,未加置評更未追問原因。霍祁等了一等,覺出懷中之人安靜得很,大概他不接著說也不能指望著她主動問了。輕咳一聲,他又道:“她是吳家送進來的人,但有些……問題。朕本想著順著吳家的意思暫且寵著,免得打草驚蛇,也讓禁軍都尉府有時間去查。”
蘭薇仰首眨了眨眼,這回倒是主動問下去了:“那陛下怎的改主意了?”
皇帝一聲輕笑:“朕先前警告過夏月,不許找你麻煩。她不聽麼……那朕也換個法子,反正吳家也不是什麼難辦的。”
十分隨意的口吻,端得是真沒當回事,樂意穩住細查可以、不樂意時隨著自己的性子用別的法子也無妨。如此將朝中世家玩弄於股掌的態度……
席蘭薇竟有點忍不住地欣賞起來。
短短一瞬後又立刻在心底罵自己,瞎犯什麼痴,她席家也是世家,且論起勢力比那不過在朝中立足了幾十年的吳家不知大了多少。皇帝連吳家都查了,怎麼可能反倒不在意席家。
自危還來不及呢,她剛才居然覺得他這般作法很是有趣?!
霍祁看著席蘭薇剛帶起微笑的面容轉瞬間又眉頭淺蹙,心情十分複雜的樣子,躊躇片刻,又道:“今日之前,確是因為想探吳家的底才寵著夏月,樣子總要做足,所以才吩咐宮人,夏月在時旁的嬪妃不得覲見。今日麼……有了在綺晗閣這一出,此後倒索性不必了,朕不想……”
他想說“不想委屈了你”,話至一半,忽覺席蘭薇身子一悚,下意識地低頭看去,靜了一靜,方見她又顫了一下。
藉著月光仔細去看,好生分辨了一陣子,霍祁才看出來……竟是哭了?!
一滴清淚盈於羽睫,在月光下映出淺淺微光,瞬間讓霍祁手足無措。
這是第二回看她哭,比第一回還讓他驚慌些——上一次是在向南瑾大長公主問安後,他看到她在見了許氏的反應後便隨意問了一句,那一次,他當真沒有怪她的意思,都被她說掉就掉的眼淚弄得再狠不下心去多問。
這回……是實實在在的他讓她受委屈在先。
“……蘭薇。”霍祁幾乎僵住,哄勸的話語都說得驚慌且不自然,“你別哭……朕是習慣瞭如此行事,且有關夏月的事又是安插下去的人急傳了密信,朕一時自然小心為上……”
席蘭薇哭起來半點響動都沒有,連抽噎都聽不到,月光下她的眼淚靜靜地、緩緩地滑落下來,一滴接著一滴的,並沒有因為霍祁的解釋就停住。
。
吟月居已近在眼前,霍祁腳下滯了一滯,才環著她如常繼續往裡走。候在院中的宮人們見了禮,面上都有點訝色,不知這是怎麼了。
“蘭……”羋恬聽到院中的響動迎了出來,名字都未喚完就腳下頓住,轉而一福身:“陛下大安。”
禮罷抬起頭一瞧淚盈於睫的席蘭薇,羋恬登時目露兇光,看向霍祁,如若不是礙於他是皇帝,這一聲“表哥”她大概會喚得咬牙切齒。
“……”正往裡走的二人同時啞住,席蘭薇更是當即將眼淚忍了回去,均是一副沒料到羋恬會在這裡的樣子。
霍祁努力面不改色地攬著席蘭薇從羋恬面前走過,進了屋中又一併坐下,霍祁皺眉問羋恬:“你怎麼又在?”
“來看看蘭薇……”羋恬心虛地答了一句,目光從蘭薇的淚痕上一掃就又理直氣壯起來,“美人娘子怎麼了?”
聽上去是在問她,其實是想質問霍祁又不敢。霍祁面色泛白,沉了沉道:“沒事。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府去。”
逐客令下得很快且不留情面,羋恬覺得窩火,蹙了蹙眉頭,一福身道:“妾身正想求陛下個事。”
“說。”
“子文君說珺山多地風光頗佳,明日要帶妾身四處走走。陛下可否準鳶美人與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