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隔著冕前的十二旒,目光落在那熟悉的面容上。二人間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見她身形微微一動,似乎嘆了口氣,那抹柿子紅便好像添了一層黯淡一樣。
心裡便忽地有那麼一悶,不自覺地思量了一句:她也是在意的?
。
吳昭媛稟罷,皇帝半晌無聲,仿若在思索什麼。片刻後,眾人終見他一點頭,語中笑意分明:“御史大夫有心。”
吳昭媛面色一喜,等著皇帝的冊封旨意、等著代夏月領旨謝恩。
“那就……”皇帝仍帶著幾許斟酌,想了一想,口氣一鬆,“封選侍吧。”
選侍?
選侍秩正八品,位列八十一御女之末。眾人聽言登時一直,均覺得比自己預想中的位份低了些。側頭再去瞧那夏月,轉念想想又覺得……罷了罷了,到底是一舉抬到了八十一御女裡、沒留在散號之列,再者她這樣的姿色,即便初封得低了,日後也未必就可小覷。
九階之上,吳昭媛先銜笑下拜謝了恩;九階之下,一眾舞姬齊齊一福,道了聲:“恭喜選侍娘子。”
在眾人的注視下,夏選侍莞爾一頷首,遂移步上前、踏上九階。許是因習舞多年的緣故,她的步態顯得更婀娜些,輕抬輕落,每一步都顯得嬌弱不已。
直走到御座前三四步的地方,夏月拜了下去,端端正正地行了稽首大禮,嬌媚的語聲聽得諸人一陣骨酥:“謝陛下,恭祝陛下新年大吉。”
側旁便已有宮女備好了墊子,準備添在皇帝席位邊上。幾個因角度適宜剛好能看見那宮女的嬪妃便不禁有點懊惱:好端端的新年,就這麼讓個舞姬撿了便宜。
皇帝抿了口酒,笑而點頭示意夏月免禮。擱下酒杯,口吻平靜從容:“既已冊封,就按規矩添個席位吧。”
——就按規矩添個席位吧。
這話中意思明白,他沒打算讓夏月坐在身邊。宮人們短短一愕,又手腳麻利地在一位瓊章與寶林之間為夏月增設了席位。此番安排亦有些出乎夏月預料,很是怔了一怔,才再度下拜謝恩、起身入座。
。
方才那舞到底只是個開場,雖則夏月的出現讓皇帝、讓眾人都眼前一亮,宴席也還得如常進行下去。
陸陸續續地有嬪妃上前敬酒,基本是自覺地按位份上前,偶爾也有仗著得寵些、或是家世好些而有意搶先一步、故意壓人一頭的。
席蘭薇品著盞中湯羹,笑看著近在眼前的明爭暗鬥,看得久了甚至要覺得……昏君專寵一人固然不好,可如當今陛下這般誰都不怎麼寵也誠不是個辦法。平日似乎無甚大事,但一到這宴席上,勢力過於平衡的各方都擺明了要撥個頭籌啊!
夾了片青筍來吃,在口中細細咀嚼著,待得吃完,位份比她高上半品的徐婉華剛好賀完年退了回來,席蘭薇便將酒盞斟滿,交予秋白,一併行上前去。
俯身一拜,大禮行得一絲不苟。穩穩地起了身,便要從秋白手中接酒盞過來敬酒。玉盞剛握到手中、絲絲涼意都還沒感覺完全,面前端坐之人卻慵慵懶懶地開了口:“鳶美人,你別打算仗著自己不能說話,就行個禮了事,連個賀詞都沒有。”
“……”席蘭薇持著酒盞的手一停,怔怔地回過頭來,便見宮女已備好紅紙——這倒無妨,可紙筆均是擱在皇帝案邊的,分明是要她過去落座的意思。
抿了抿唇,席蘭薇神色淡淡地行過去,思了一思,提筆鄭重書下幾個大字:“祈願,國泰民安。”
“國泰民安。”霍祁睇著一笑,隨口道,“到底是將軍的女兒。”
席蘭薇淺一頷首,復又執起酒盞來要敬酒,卻在觸到唇邊時被皇帝伸手擋了開來。霍祁抿著笑徑自飲了一口自己盞中的酒,向她道:“擱下吧,嗓子沒好,少喝酒為宜。”
“……”席蘭薇躊躇一瞬,放下酒盞。他沒有許她離開的意思,她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不理會旁的嬪妃投來的目光,從容自若。
餘下的嬪妃仍在繼續敬酒、道賀,偶爾也有外命婦或宗親上前,都很知趣地不過問關於席蘭薇的任何事,就如同她並不在皇帝身邊坐著一樣。
“你父親查到了些給你下藥的人的線索。”旁人敬酒的空當,霍祁低低地道了一句,遂輕一笑,“藥是江湖上的奇藥,難怪御醫束手無策。”
席蘭薇聽言只是點了點頭,他若不打算告訴她更多,她就不再追問。總之越遼王的人脈廣得很,尋了什麼奇藥來毒她,都不值得驚訝。
他說著,徑自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