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都說,是陛下您贊過一次她戴點翠好看。”蘭薇寫著,抬眸看他,他果然是一副完全不記得的樣子,就像是她告訴林氏的:陛下根本不喜歡點翠,那日八成是心情好隨口讚了你一句罷了。
偏了偏頭,蘭薇笑意中帶了點頑意寫了最後一句:“陛下常年不見的人卻常年一副要迎駕的樣子,且在宮中行事毫不知收斂、似乎隨時能復寵一般的囂張,她家世不是出挑的、宮中也無甚背景可言,陛下覺得她如此‘自信’還能是為何呢?”
只能是她相信早晚能有人替她說上話、勸著皇帝來了。
這種自信也實在……
霍祁和席蘭薇都覺得難以理解。
皇宮這麼大,他的嬪妃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爭寵的手段層出不窮很是正常,這些瑣碎的事他連聽都不想聽,可今日……居然就這麼無比耐心地由著席蘭薇慢慢解釋了這麼久?!
好像就是不一樣——不是事不一樣,是她不一樣。不同於別人碎嘴傳這些事來添堵,她總是能透過一點細微之處看到許許多多背後的事情,就好像隨便一個尋常的細節都能讓她牽出來當做一個故事的開端。她總描述得輕鬆,卻在說完前總能讓聽者吊一口氣,非得等她說完才能在恍悟中松下勁來。
霍祁眼下就這麼一鬆勁,回味之後還想接著逗她。眼睛微眯,他將她攬在懷裡,湊近了一些道:“解釋得這麼清楚、讓朕知道林氏在等著,你就不怕朕立時三刻就去了?”
“陛下不喜歡跋扈的女子。”蘭薇銜著笑意繼續在他掌心寫著,“那麼……她現在還跋扈著,會因為她等得辛苦就喜歡她麼?”
“又揣測朕的心思。”他淡睇著她,“朕再罰你一次?”
“這次不是揣測。”蘭薇駁得很快且毫無懼色,“陛下您表露得明白,不需揣測。”
……哪裡表露得明白了?霍祁把這句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心知說是問出來,她必定又是從細枝末梢分析一番,然後讓他不承認都不是。
還就不肯服這個軟,霍祁眉頭一挑:“沒有,你猜錯了。”
低眉見蘭薇在他懷裡低眉一笑,手指又去寫了,這回只寫了一個字就停了下來,那個字是:嘁。
第17章 楚宣
席蘭薇把話說得明白,是以當禁軍都尉府想要問她兩句話的時候,皇帝也未多加阻攔。未免問完之後再傳出別的話來,索性召了六宮同來,都當場看個清楚,誰也別事後議論。
席蘭薇對此大是滿意,不僅是因為可以免去諸多閒言碎語,更是能讓六宮瞧明白了,她在宮裡活著,憑的並不僅僅是她姓席。
六宮奉旨去了宣室殿,右首最尊的位子上坐得仍是執掌鳳印的景妃,席蘭薇的席位卻被安排在了皇帝身邊,同案而坐。
她肩上仍帶著傷,水藍色的交領上襦下仍有一處被包紮傷口的白練撐得不平整。可見傷得不輕,但好在傷得是左肩,好過右臂動不了。
禁軍都尉府雖在皇宮內,路上仍很需些時間。眾人便靜等著,各自不說話、也沒什麼可說的,甚是無趣。
宮娥奉上茶盞,霍祁剛一揭蓋子,視線落在旁邊以手支頤發著愣的蘭薇面上,笑了一笑沒繼續動,把茶盞往她跟前一遞,低低道:“猜是什麼茶?”
“……”席蘭薇對皇帝每回見面都要讓她猜謎玩的做法很是習慣,瞥了他一眼,提筆就寫,“君山銀針。”
又猜得奇準。霍祁氣餒:“又怎麼猜的?”
於是席蘭薇沒好氣地再寫一個字:“聞!”
他方才茶盞蓋子都揭了一半了,陣陣茶香襲面,還需問她怎麼猜的?!
霍祁頹然坐正了,品茶不言。
“陛下。”宦官在殿門口一揖,眾人皆是眼前一亮,覺得可算是來了。那宦官稟出的話確實,“越遼王求見……”
一陣騷動。
說起來,皇帝和越遼王是親兄弟,從不把越遼王當一般的外臣。有時越遼王求見,碰上有嬪妃在,那一道簾子也省了,開幾句玩笑也都無妨。
此番騷動,自不是因為藩王來求見而大驚小怪,而是……越遼王與席蘭薇的那一層關係,眾人都知道。
這回中秋越遼王來長陽,之後逗留了這麼久,誰知是不是跟宮裡這位鳶才人有關係?
於是在短暫的竊竊私語後,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皇帝。皇帝好像沒什麼反應,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實則是落在席蘭薇正徐徐寫下的筆劃上。
“陛下不必顧忌臣妾。”
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