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自然。雖是著意透給了景妃,但總不能讓她知道是“著意”透給她,反要讓她覺得這是六宮皆知的事才好。卻沒想到還是出了變數,這變數偏還是皇帝——是他刻意下旨壓著不讓六宮知道,現下有人知道了就只能是她傳的了。
心下倒是放了些心,瞧景妃這般反應,倒是當真沒有害她的意思。如若皇帝沒有壓著訊息不讓六宮知悉,這“人盡皆知”的事拿來挑起爭端再合適不過,橫豎找不到源頭。景妃卻沒有,和皇帝那話也說得足夠委婉,只勸皇帝重皇裔,沒說她半句不是。
更沒有借任何嬪妃的手來尋事。
就算說不上袒護,景妃這處事的法子也算是公平了。
霍祁很希望能讓席蘭薇慢慢地對他無所隱瞞。今日是第一次,他先說了不怪她,也委實做出了她不管說出怎樣的理由都不怪她的準備。
他心中明白,六宮嬪妃,多多少少都是有算計的,哪怕在他面前毫無表露。那麼既然如此,她有些算計又如何?他情願她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只要不是真的心狠手辣、泯滅人性,他護著她便是了。
當真很想寵著她。
是以一邊覺得席蘭薇承認得太快、快到讓他懷疑話中有假,一邊又說服自己去信她的話。
就算當真有隱瞞,他也想相信,她起碼是沒有打算算計杜氏的孩子的。
“朕信你。”他忽然說,說得有點突兀,是在對她說也是在告訴自己。
“你的傷……”他的視線定在她的肩頭,隔著衣服看著已無甚異樣,似乎已經沒有白練纏著了,他便詢問道,“好了麼?”
問得席蘭薇一慌。
這麼些日子了,她在宮裡應該算“得寵”的,可因為這傷,他根本沒正經碰過她,六宮都知道。
今日……這麼晚了,他到了她的住處、又突然詢問起她的傷情……
席蘭薇一顫,頓時慌張極了,好像不受控制地又去握了那毛筆,一字字寫下:“尚還未愈……”
顫抖的筆觸暴露了她的失措。霍祁淡睇著,待她寫完,驀地伸手一抽筆桿……
沒用半分力氣就將筆抽了出來,筆頭劃過她的手心時,留下了一道濃重的黑色墨跡。
這不是練字已久的人該犯的錯誤,握筆時的筆力不該能讓人如此輕巧地抽出筆來。
霍祁睨著緊張得倏爾抬起頭望向她的蘭薇,執起她微涼的手,拇指按在她有些發顫的四指上、凝視著手心裡的那道墨跡,笑意輕緩地彌散開來:“你是當真傷還未愈,還是不肯朕碰你?”
他一貫不加掩飾地問得直白,感覺到被他執在手裡的柔荑又一顫,他鬆開她,朗聲吩咐宮人:“去取水來,給才人淨手。”
他生氣了——席蘭薇心下確信這一點。只怪自己方才慌亂得過了頭,讓他瞧出了本意。
提心吊膽地任由宮娥服侍著淨手、擦淨,席蘭薇放下衣袖,行至已在案邊坐下的皇帝身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桌子佳餚就在眼前,生生連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他是皇帝、她是嬪妃,她居然因為侍寢的事惹惱了他,讓誰聽了去,都是她太不知本分。
皇帝抬眸覷了她一眼,夾菜不理,吃了兩口,被她這冷冷清清、強壓恐懼的樣子弄得也渾不自在,遂睇了一眼旁邊的席位:“不是還沒用完晚膳?坐。”
席蘭薇正坐下來,思緒還是不免往更“晚”一些的方向飛轉著,知道早晚避不過去,又偏生牴觸得不行。
“朕召你去了兩次宣室殿。”皇帝悠哉哉的,餘光瞥著她,非把話往那事上說,“頭一回,是朕不想動你;第二回,碰上了刺客。這麼一想,才人的位子真是便宜你了,怎麼就平白晉了位份?”
席蘭薇直聽得如鯁在喉、如坐針氈。
第26章 心安
除了明顯的緊張還有窘迫;床笫之事如此明言總是教人有些難為情的。
席蘭薇垂首坐著,雙手在袖中暗自拽著衣袖的料子;拽了一下又一下,還是不能驅散心底的牴觸。
外面起風了;“嗚嗚”地哀鳴著;讓人聽得心裡直髮怵。微微的瑟縮中;見他不再說話,好像在等她的意思;席蘭薇抬了一抬下頜,踟躕須臾,終於向他挪動了一些。
有了些反應,但還是不知該怎麼答這話。
皇帝始終淡睇著她,欣賞著她的慌張神色,俄而自斟自飲一杯,在甘醇的酒香盡數散去後,再看一看她半點也散不去的惶意。
很快,他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