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的事情,像是一張無形的巨口,攪得人心惶惶的,所有人心裡都不安生。
安溪哪怕是坐在家中,都得了訊息。她心中尚還有些不現實,無論生前有多大的怨恨,在人死後差不多也該煙消雲散了。
她坐在臥房裡頭,納著鞋底,因為心緒有些亂,針一下戳到手上去了,食指上開始滲出鮮紅的血跡,她把指頭放在含著。
不一會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她把鞋底放下,然後跑去開門。門開了,她卻驚了一下,站在門邊的人像是瘋子一樣,頭髮隨意地披散在身前,衣服皺巴巴地貼在身上,那張臉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但還是可以看到江翠翠的影子。
“江翠翠”,安溪張了張嘴,不知作何感想。
“我把癩子頭殺了,你開心嗎?”江翠翠扯出了一個笑,很是肆意妄為。
安溪眼前閃過驚恐,她護著肚子往後退了一步。眼前的女人已經瘋狂到喪失理智的地步。以江翠翠對她的痛恨程度,難保不會在殺了癩子頭之後,對她也痛下殺手。殺一個人和殺兩個人是沒有區別的。
“你說為什麼你不叫田溪要叫安溪。我跟你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裡你就叫田溪,從北京下來的知青,心比天高,看不起我們鄉下人,可還不是要為了一個老師的名額嫁給你看不起的鄉下人。是不是覺得很嘲諷,自己一個大城市來的知識分子,卻要一輩子耗死在山坳坳裡面,這心裡得多委屈啊!”
安溪臉色一變,在江翠翠有些混亂地訴說下,她心中的那些疑惑總算得到了解答,為什麼江翠翠知道那麼多事情,卻半點沒有重生女主的老辣。
“什麼田溪,什麼夢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還有我不委屈,我不覺得農村有什麼不好的,差不多一樣過日子而已。”安溪一面同江翠翠應付著,一面想著自救的法子。
現在這時候正是下午農忙的時候,男人女人都出工去了,整這一片空蕩蕩,死寂一般。現在估計只有隔壁的金珠在家了,可是金珠是個比她身子還重的人,江翠翠要是真發起瘋來,金珠她也頂不住,反而會連了累她。安溪心頭沉了沉。
“安溪,你在怕我,可是你為什麼要怕我,我不會殺你的。殺癩子頭那是因為他該死,他當初不是想強暴你嗎?你也覺得他該死對不對!”江翠翠偏著腦袋笑嘻嘻地說著,“哦!我差點忘了當初就是我讓他強姦你的,所以你也很想我去死對吧!真好,你很快就能稱心了,因為我馬上也要死了。”
“你……”安溪話堵在喉嚨裡還沒說出口,江翠翠已跌跌撞撞地跑掉了。她把手扶在門邊,深呼吸了幾口氣,平復著心頭紛亂的心緒。
看到江翠翠這副模樣,安溪心頭有些複雜,報復的快感半點沒有,反而有種深深的疲倦。江翠翠那一手,成全了她和江潮,卻也毀了她自己,如果早知道有今天的話,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
安溪搖了搖頭,人都是有劣根性。不親身痛過,又怎麼會醒悟。就像江翠翠所謂的夢,夢裡的一切,於她而言就像是看了一場電影,電影裡的痛苦和絕望都只是別人的。夢醒以後,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沒有體會過切膚之痛,她永遠不可能成為小說裡的重生女主。
三水村的命案並不難破解,因為兇手光明正大的告訴別人她就是兇手。人們將江翠翠的懷孕和癩子頭的死亡聯絡在一起,很快村裡又流傳起了一個嶄新的版本。
江翠翠懷的孽種是癩子頭的,癩子頭這個喪天良的把人家閨女強暴了,還讓人家懷了種。人閨女絕望之下就把人殺了,現在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
殺人是要償命的,哪怕人都瘋了,照樣逃不掉。至於把瘋子抓進去到底怎麼判,旁人都不那麼清楚了。
人都是有些健忘的,新事會蓋過舊聞,被炒地沸沸揚揚的事情最終會歸於平淡,成為人們口中的傳說,年長的父母會告誡子女,讓他們愛重自己,老實做人,不然這就是下場。
時間過得飛快,安溪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起來,肚子像是吹了氣的皮球,六個月大的時候就能抵得上人家八九個月。
金珠也早生了,是在家裡生的。她生的時候,安溪本來想過去搭把手,不過都說孕婦撞血不吉利,所以就算了。
算是順產,生了個男孩。不過金珠當時痛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下來,安溪只要一想到金珠當時的吃力,心頭不由一陣發涼。越是臨近生產,安溪就越是抑鬱,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本來就比尋常孕婦還要大的肚子看上去更是驚人。
餘秀麗在安溪七個月大的時候就跑過來專門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