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香言見梁荷頌遲遲不開口,以為她定是認不得字,忙低身對厲鴻澈以及孝珍太后道:“皇上、太后娘娘,嬪妾想起來了,曦貴人兩日前手上有汙物揉眼睛,染眼疾,恐怕看東西不方便。”
孝珍太后眉目稍動:“果真?”
厲鴻澈目光在梁荷頌身上漂了漂。
其它妃嬪則是暗暗諷刺的笑,小聲交頭接耳。“倒真是巧了,早不眼疾晚不眼疾,偏偏今兒個就得了。”“可不是……”
“香姐姐,我的眼疾今早已經好許多了,無礙。”梁荷頌站起來,倒是讓旁人意外,不過也樂看她怎麼個死法。
梁荷頌展開詩輕聲念:“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沒。搖盪女蘿枝,半掛青天月。不知舊行徑,初拳幾枝蕨。三載夜郎還,於茲鍊金骨。”
她念得慢,該停頓處停頓,該咬重強調已經的地方,也突出了。與其他人光是注重唸詩儀態之美的一比,彷彿就更勝一籌。而後,她又將意思解讀了一遍,每句清晰,一詞不錯。
孝珍太后一愣。當然愣住的,自然不止孝珍太后一人。
洋相呢?
沒看著啊!
“念得不錯,比那些華而不實的好。讀詩書本就不是跳舞唱詞,需沉穩避免高調。你,做得很好。”厲鴻澈的話讓眾人回神來。
“謝皇上誇讚。”梁荷頌扶了扶身表示謝,起身時與厲鴻澈眼神相觸了瞬間。記得這首詩,是去年厲鴻澈逼著她背誦、默寫的。
孝珍太后點頭誇了兩句,確實念得不錯云云,大抵是賣厲鴻澈面子。
本該從梁荷頌過去,輪到到李才人了,這時在太后身邊捏肩膀的蓮兒,輕聲道:“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蓮兒聽說曦貴人最近勤奮苦讀,會的詩很多呢。太后若喜歡,不若讓曦貴人娘娘給太后娘娘誦兩首?”
蓮兒算盤打得好,她聽人說過,這個曦貴人是個空瓶子,恐怕還不如她。
梁荷頌眼神一厲朝蓮兒看去,又漸漸被柔和覆蓋下。
“哦?”孝珍太后朝梁荷頌看來,“既然如此,那曦貴人,你就再吟誦一首桃花詩詞給哀家聽聽吧。”她也想看看,到底梁荷頌是不是作了假!
桃花詩詞,今次的賞詩會就是以桃花為主題,都找得差不多了,哪裡還有別的什麼桃花詩。哪怕有,也是長篇大論,梁荷頌那白丁,定然記不得。眾人篤定梁荷頌這回沒摺子了。
尉遲香言與餘秀玲對視一眼,都是著急,卻又沒辦法相幫,不料——
“是,太后娘娘……”梁荷頌淡道,“那……嬪妾便吟誦一首,唐寅的《桃花庵》吧。”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 (下略)
這是一首很長的詩作,梁荷頌吟誦完,解釋了一遍意思,解語也是詩情畫意,毫不遜色。
若說之前眾妃嬪還以為梁荷頌是僥倖,抑或淑貴妃怕她再次出醜、尷尬,偷偷將準備好的特定詩詞塞給她,作了弊,那這一回就顯然不是了。這麼長的詩作,背下來需要功夫!不太像假。
孝珍太后也是奇怪,難以相信,又讓梁荷頌背兩首。
梁荷頌又背了一首羅隱的《桃花》。
“太后娘娘恕罪,其它的桃花詩眾位姐妹已經度過了,嬪妾實在江郎才盡,背不出了。”
席間隱約有得意、幸災樂禍的目光,看來多半有問題,作弊了。接著便是巧妙地落井下石:“梁妹妹飽讀詩書,又何必謙虛呢?”“是啊,太后娘娘也不常讓人吟誦,曦貴人你就莫要藏著掖著了。”
“太后恕罪,嬪妾實在背不出了……嬪妾,嬪妾便隨便作一首打油詩,濫竽充數吧,不知太后可願放過嬪妾?”梁荷頌正經恭敬道,那“放過”二字,在長輩聽來卻又有些俏皮,拉近距離。
孝珍太后只覺之前聽了半日陳詞濫調,到梁荷頌這兒卻驚喜不斷,面上略有春風:“好,你作。”孝珍看了一旁時不時看梁荷頌的皇帝,道:“若作不好也沒關係,左右都是咱們宮裡自個兒賞著玩的,入不了史冊。”
梁荷頌略微沉思了沉思,乍見風吹過,吹落幾片紅花瓣兒,落在遠遠坐望她的厲鴻澈黑髮披散的寬闊肩膀上。
略作了沉吟,在數十道緊迫目光中,梁荷頌對著遠坐的厲鴻澈,櫻唇輕啟:
“雪過乾坤未見芳,雨戲枝頭暗點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