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清酒,冰鎮朗姆酒,法國低酒精的紅葡萄酒,還有蜂蜜酒。
……蜂蜜酒?礦泉水?
路德維希從冰箱裡拿出這兩樣,在手裡掂了掂……如果她能活著回來,並且夏洛克還不打算憤怒地和她分手的話,這就是她最後的自保措施。
全靠你們了,麼麼噠。
路德維希又把偷來的咖啡拿上,走到她純白色的小陽臺上。
陽臺上種著一盆盆栽,深綠色的枝葉,紅色的花朵。
盧浮宮廣場離她家真是太近了。
四處的燈都暗著,凌晨的法國並不是一個燈火輝煌的城市,她收斂了,沉寂了,把歷史藏在陰暗裡,默默不言語。
巨大的廣場空若無人。
六百六十六塊玻璃組成的大金字塔像鑲嵌在廣場中央的一塊巨大水晶,折射著柔和的昏黃光線。
而金子塔旁邊,正站著夏洛克…福爾摩斯——這是一個比水晶金字塔更耀眼的存在,玻璃金字塔倒塌了,人們會惋惜,但並會不悲傷。
可當夏洛克…福爾摩斯倒塌的時候,倫敦的公民舉著旗幟走上街頭,痛哭流涕。
風吹散了層層疊疊的雲朵。
剛剛藏起來的月亮,此刻又露出臉來了。
路德維希伸手去拿自己放在一邊的礦泉水。
可就在她拿起礦泉水,抬起眼睛的那剎那,水瓶從她手裡跌落,砸到地上,滾了一圈,不動了。
路德維希睜大眼睛。
她的陽臺正對著盧浮宮東方館展廳的走廊,對著那些多的數不清的,墓碑一般圓拱形的窗戶。
而此刻,在其中一扇窗戶的玻璃裡,藉著月光,路德維希清楚地看見了一張黑色的臉,有著兩隻洞口一般的眼睛。
——木乃伊。
不,不對。
那不是臉,那是面具,只要沒有看到臉,就什麼都不能確定。
在盧浮宮內遊蕩的無主的幽靈,找不到迴歸的路途。
它戴著黑色的玄鐵面具,穿著寬大的黑色長服,正隔著一塊玻璃,一條長街,隔著那些高加索樅樹落光了的稀疏枝條,冷冰冰地注視著她。
……
夏洛克把她的東西都放在右邊,自己的放在左邊。海倫對帕麗斯王子說,即便世界視你為左,我也視你為右。
現在,她的左手邊是纏繞她十年的亡者,而右手邊,正是她的夏洛克…福爾摩斯。
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身姿修長,姿態隨意。
漫漫的月光與地下的燈光交織。
而他站在光線的中央,站在巨大的月亮之下,微微抬起頭,朝她望來。
……
她在尖叫,她知道。
可她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不能發出聲音。
因為廣場上,她的維基百科已經看到她了。
……
她堅持不了無神論,那面具背後藏著的是個人,世界上沒有鬼……她不敢這麼說。
世界上若沒有鬼,那她是什麼?
她能感受到她的胸腔,在某一刻爆發出巨大的恐慌,她一直在逃跑,可她逃跑的*從未這樣強烈過。
——盧浮宮廣場離她家真是太近了。
近得,只要她朝夏洛克揮一揮手,她就可以逃脫這一切,逃脫陰謀,死亡,和鮮血。
她可以躲進夏洛克的懷裡,等他解決完這一切麻煩的事情,等所有風暴都過去,再像鴕鳥一樣探出頭來。
——“這可以不必是你一個人的事。”
這是他對她說的話,就在幾分鐘前。
他給了她選擇的機會,儘管這個機會,從頭到尾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她憑什麼把一個鮮活世界裡的人拖到她死亡的泥淖裡來,替她冒險,為她喪命?
這就是她一個人的事。
夏洛克拯救蘇格蘭場,蘇格蘭場說這是理所應當的。
夏洛克拯救世界,世界說這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她不。
遠處有水瓶落地,在空曠而寂靜的空間裡,發出輕微得幾乎無法辨別的響動。
夏洛克這才抬起頭來。
然後他就看見,他的小女朋友站在白色的白色的陽臺上,朝他揮了揮手。
他說過只要她揮手他就去接她——她這是害怕了?
夏洛克皺起眉,剛往前走了兩步,就又看到她朝他擺了擺手,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