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揚急得上火,嘴角都起了燎泡,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後,又去請了帝都所有有名望的大夫,結果還是沒能留住人。
華老太太最後一次短暫的清醒,蒼老的雙眼奇異的明亮,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光,精神頭十足,甚至連聲音都恢復了幾分力氣。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華老太太笑著道:“哎,扶我起來,給我梳妝!”
姚佐伊如今懷了身子,怕過了病氣給肚裡的孩子,輕易不敢靠近,傅清揚便上前將老太太扶起,身後墊了厚厚的枕頭,讓她半靠在床上。
傅懷柔扶著鏡子,清揚取來妝盒,輕輕給老太太梳頭,病了這麼久,頭髮都油糟糟的,散發著難聞的味道,傅清揚卻彷彿全然沒有感覺,一絲不苟地打理好她的頭髮。
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忍著眼淚,調了蜜粉和胭脂,輕輕掃了一層,讓華老太太的面色更顯精神。
傅懷柔輕聲問道:“祖母,您看看,這樣好嗎?”
華老太太對著鏡子笑了笑:“很好,很好……”
傅清揚輕咳一聲,努力穩住聲線,笑著道:“祖母瞧著,倒似年輕了二十歲呢!怕一會兒祖父過來,都認不出您了!”
華老太太笑得愈發開懷,忽然出聲問道:“淑丫頭呢,怎麼還不回來?她定是又被鋪子裡的管事絆住了吧!”
屋子裡忽然一片靜謐,良久,傅清揚才微微哽咽著笑道:“可不是麼,這月底的帳有些對不上,大姐姐正和管家一起去對呢!”
華老太太笑著嘆道:“老爺又出去應酬了?”
傅懷柔笑著答道:“祖父去更衣了,說是馬上就來看您!”
傅清揚使了個眼色,早有機靈的丫頭跑了出去,沒多久,老安定侯傅嵩就拄著柺杖顫巍巍地進來了。
華老太太眼神一亮,握著傅嵩的手嘆息:“你又瘦了,一定又沒聽我的好好吃飯……人老了,不能跟年輕時比,得少喝些酒!”
傅嵩拍了拍她的手:“你總也不好,府裡沒人管我這個老頭子,我自然吃不下飯……”
華老太太笑著嗔他一眼:“瞎說,也不怕孩子們笑話!一把年紀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
傅嵩笑道:“被你管了幾十年,沒你在耳邊嘮叨,倒是十分不習慣。”
華老太太忽然落下兩行淚,緊緊抓著他的手哭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是我太自私……當年有了文斌後,我的身子就再也無法生育,明明該給你納幾房妾室開枝散葉的……對不起,我沒能給你多生些兒女,還沒教好文斌……”
傅嵩溫柔地為她擦去眼淚,笑著安撫道:“我是心甘情願的……當年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卻答應下嫁於我,我自然不能辜負對你的承諾。湄兒,我這一生,有你相伴到老,已經是別人羨慕不來的圓滿!”
許久不曾聽過的閨中小名被喊出,華老太太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臉上浮現嬌羞的紅暈,拉著丈夫的手,微笑著慢慢閉上了眼……
許久許久,傅懷柔一聲極輕的低泣,仿若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一圈圈漣漪擴大散開,此起彼伏的哭聲頓時響徹侯府。
傅嵩彷彿一下子又老了許多歲,滿臉的滄桑,對著眾人嘆道:“別吵到你們祖母,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陪陪她。”
大家雖然不放心,奈何拗不過他,勸慰了幾句只好走了出去。
“清揚,你留一下。”
傅清揚傷心欲絕,卻怕更加刺激老安定侯,只能強壓下痛哭的*,哽咽著問:“祖父有什麼吩咐?”
傅嵩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平靜地開口:“後事都提前備好的,這些我都不擔心……你父親做的事,天理難容,可無論如何,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求你,饒他一命!”
傅清揚點了點頭:“祖父放心,我答應你……”
傅清揚從沒想過殺人,傅懷遠也幹不出弒父的事兒來,更何況有時候,活著要比死了還痛苦,就衝傅文斌乾的那些事,傅清揚也不會讓他痛快死了。
傅嵩沉重地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這個家以後就看你們了,清揚,也許現在你還不懂家族的重要,可將來等你老了,就會意識到,這個血脈凝聚的地方,值得每個子孫用生命去守護!它會是你強大的後盾,是你所有力量的源泉!”
傅清揚骨子裡,並沒有這種家族是使命感,在現代她也不過是普通小戶人家的平凡人,父母都是獨生子女,她也從來沒有兄弟姐妹,逢年過節也頂多是一家三口聚在一塊兒吃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