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已經把姓名報出來了,燕甯自當鄭重其事地再道一次歉,微微拱了拱手,行了個江湖中的抱拳禮,說道:“衛公子,實在很抱歉。”
燕甯言語客氣,態度也很誠懇,可惜男子那張始終沒有任何情緒的臉上,卻有了不一樣的表情,雖然不明顯,但也能讓人看出,他在皺眉。
雖然男子身上沒有一絲殺氣,莊逐言還是戒備起來,他出現得太過詭異,即使目前看來他是幫了他們,莊逐言對他始終非常忌憚。
想到男子之前的血腥手段,莊逐言不著痕跡地上前,想將燕甯護在身後。
他才剛剛走到燕甯身邊,便聽到那悅耳的嗓音淡漠卻又認真地說道:“我不習慣別人叫我公子,你可以直接叫我未離。”說完,好似怕燕甯認錯了他的名字,又補了一句,“未曾的未。”
燕甯恍然,原來是這個“未”,未離,未曾離開的意思嗎?給孩子起這樣的名字,他父母的感情必定非常深厚,對他也疼愛有加吧。燕甯對眼前的年輕男子印象又更好了幾分,大方地點頭笑道:“好的,未離。”
穹嶽民風開放,並沒有女子閨蜜不可告知旁人的習慣,別人報了姓名,出於禮貌,自己也應該報上名字才對,燕甯不想暴露身份,便說了自認為很不錯的化名,“我叫甯燕。”
未離微微點頭,“阿甯。”
燕甯愣了一下,在家的時候,家人也常叫她“阿甯”,比起什麼“甯兒”、“小甯”之類的稱呼,“阿甯”是她聽得比較順耳的。她之所以怔住,是因為這個初次見面的男子,這聲“阿甯”叫得如此自然,就好像……好像他認識自己很久了似的。
燕甯忍不住再次看向男子,年輕清俊的臉龐,冷寂空茫的氣質,她雖沒有樓辰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如此特別的男子,之前若是見過她必定會記得的,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吧。
其實燕甯的感覺並沒有出錯,對於未離來說,“阿甯”這個名字,幾乎佔據了生命中絕大部分的時間。在師傅的教導中,除了練功,他需要在意的只有一個人,甚至連師傅,都可以排在這個人之後。
十歲之前,他只知道,那人叫“阿甯”。
十歲時,師傅將他帶到了煥陽城。他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那是一片漂亮的梅林,當時正是冬季,紅梅怒放,張揚肆意,美得讓人屏息。然而吸引住他全部心神的卻不是這極致美景,而是梅林中一道小小的殷紅色身影。
那時的燕甯也不過十歲,小小的身子努力繃得緊緊的,站得筆直,她前方四五丈的地方,是一棵梅樹,樹幹上掛著一個靶子。小姑娘手裡抓著一大把特質的小飛刀,正一臉嚴肅地對著靶子練習。
四五丈的距離,對成年人來說並不算什麼,但對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來說,實在是太遠了。她的臂力與同齡人相比,已經很出眾了,但飛出去的飛刀,能上靶子的,只有十之一二。即使如此,她也並沒有放棄,一下又一下,全神貫注,彷彿不知疲倦,直到右臂再也舉不起來,臉色慘白,大汗淋漓,眉心的硃砂痣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她才不甘不願的住手,盤腿在地上坐了小半個時辰之後,起身撿起散落一地的飛刀,繼續練習。
如此反覆,直到晚霞徹底被暮色吞沒,陪在身邊的丫鬟勸了又勸,她才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將飛刀一把把收好,依依不捨的離開。
師傅的大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指著那道遠遠離去的背影,冷酷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在耳邊響起:“你要記住,那個人就是阿甯,她是你要用一生去守護的人。”
那時他覺得肩膀上無比沉重,心怦怦地狂跳著,眼睛裡,只看得到那抹嬌小的殷紅聲音,腦子裡,之記得那張蒼白又豔麗的小臉,烏黑執著的眼眸。
原來這個人,就是“阿甯”,他將來要守護一生的人。
她看起來那麼小,那麼嬌弱,卻又那麼努力,那麼強大。
若是自己做不到更加努力,更加強大,又哪裡有資格保護她?更別提守護了。
那之後,他沒日沒夜的練功,時時刻刻挑戰極限,十五歲之後,師傅早已不是他的對手,身邊也再沒人能贏過他。
這幾年,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煥陽城,為了完成師傅交代的事,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護她。
他一直覺得,躲在暗處,做她的影子挺好的。
但是今天,當他第一次站在她面前,當面叫她一聲“阿甯”的時候,他才發現,若是能站在她身邊,被她注視著,那就更好了。
就算未離再面癱,眼底的溫柔與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