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世興當時並沒當回事。後來,那個舊部戰死沙場,馮世興便更沒當回事了。可是范家的案子出來後,馮世興忽然想起故人之言。他覺得,依照當初的範公子的年紀和能力,實在是不能擔任那樣高的職務。畢竟範公子如今都這把年紀了,已榮升成範老爺了,真本事都沒練出來幾分,何況當年?而且俞總兵確實直到臨終前,都還在喊冤,說是範佩行的部署原本就有問題。他是冤枉的。
馮世興當年沒說什麼,但如今發現範國舅居然是這樣的人,所以心底也難免再次生出懷疑。
此事一出來,方家便再沒幫過範佩行了,方天德甚至面奏皇帝,請求徹查此事。
皇帝對馮世興的舉動表示很生氣。這安國公治家不力也就算了,還趁機痛打落水狗,撿著範佩行正倒黴的時候,忽然拿起一樁先帝在位時的陳年舊案說事。也不知這馮世興是哪年和範佩行結怨的。
馮世興一向都是左軍都督府的,跟範佩行能有什麼齟齬?
倒是蕭桐,俞總兵是蕭桐的姨丈,兩家是很近的親戚。若範佩行真幹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而蕭桐又早就對此事知情,卻是很有可能怨恨范家的。只是蕭家早年的勢力,完全不足以跟范家抗衡。這些年來,蕭家在西川的勢力越來越大,范家雖然在西南權勢熏天,但可堪大用的兒孫輩卻是一個也無。蕭桐兒子成器,侄兒更成器,還有俞謹白這麼一個義子。
俞謹白正好也姓俞!
俞謹白還是個孤兒。
難道俞謹白本就與夏州俞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可若是如此,為什麼蕭桐不出面揭發範佩行,卻叫馮世興出面呢?
……
朝中的風起雲湧,俞謹白一概不插手。他這些日子,只不過是個一心照顧嬌妻的丈夫罷了。
這一日,楊雁回再次踏入秦家大門時,天上一直在飄雪。
俞謹白在她剛出了馬車之際,便給她裹了一領厚厚的紫底白花緞面貂皮斗篷,領口、風帽、對襟上,滾著一圈雪白的貂毛,輕巧暖和,襯得她整個人更是膚白如玉,容色傾國。俞謹白給她撐著傘,一路穿過幾樹開得正豔的梅花。美人與紅梅相得益彰,端是如詩如畫。引得一路所見的秦家下人,又想看,又不敢看。一是府裡規矩容不下奴才這般直勾勾打量客人,二則,這位俞夫人的身世他們也都有所耳聞,委實太過離奇了。秦大小姐魂歸故園,惹得秦家多少人,又是感慨又是驚怕。
羅氏躺在病榻上,看著葛倩蓉引著一對璧人相攜而入,登時便紅了眼圈。楊雁回走到榻前,向著羅氏盈盈而拜,羅氏一把將她拉住。儘管這屋裡暖融融的,被子也都鬆軟舒服,十分暖和,羅氏的手仍舊有些涼,且手上幾乎沒有絲毫力氣,說是拉她,也不過是將自己一雙枯瘦的手,搭在了楊雁回手上罷了。
楊雁回道:“祖母近日覺著如何了?”
羅氏虛弱的笑笑,道:“祖母很好。”又拍著床邊,叫楊雁回坐。楊雁回便側身坐了上去。
羅氏望著她,道:“你真的是莞兒麼?”
“我……”楊雁回望著雙頰凹陷得厲害,面色慘白得嚇人的羅氏,也說不出什麼我早不是秦莞的話來了,只是道,“祖母,是我。”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哪”羅氏感慨了兩聲,又道,“丫頭人生得美,心地也好。以前在秦家時,我沒疼過你,到了這時候,你還肯來病榻前,喚我一聲祖母。”
楊雁回動情道:“祖母是願意疼我的,只是我那時福薄,沒等到那一天。何況祖母是疼過雁回的。”
羅氏道:“那時看到你,便想起莞姐兒。”
“祖母疼雁回,就是疼莞兒了。”
羅氏又望向俞謹白,俞謹白便也上前叫道:“祖母。”
羅氏有些累,說起話來很慢,時不時還要喘息一番,但好在頭腦清醒,話也說得完整。她道:“你也是個好孩子。我聽說,你守過遼東,剿過土匪,還幫你的義母蕭夫人打過人哩。”
俞謹白笑道:“讓祖母見笑了。”
羅氏又道:“祖母還聽聞,你是個懂得疼老婆的。”
俞謹白又笑道:“是雁回招人疼。”
羅氏道:“你不知道,莞姐兒以前在這個家……受了好些罪……好些罪……我這個媳婦兒嫁進來前,我老婆子在這裡都嫌受罪,何況是她。你往後,要……要……”
俞謹白忙道:“我這輩子都會好好待她,讓她過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
羅氏含笑點頭,又去看楊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