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踟躕片刻,方微微垂了頭,輕聲道:“你回去了,幫我道個賀吧。”
楊雁回便應了下來。九兒還是知曉事理的,情知沒什麼可能,便也不行逾矩之事。
眼見楊雁回要走,九兒爹孃和順子都出來送了她一回,一家人這才回屋。
下午晌,楊雁回睡過午覺後,見楊崎還在睡著,她便自回屋去做針線了。秋吟不在家,想來又被閔氏去果園了。她如今不那麼討厭女紅了,只要想想是給爹孃和哥哥做的,便覺得還是有那麼點子樂趣。
才做了不多大會兒,忽聞外頭於媽媽叫道:“姑娘,喜梅姑娘來了。”
楊雁回聽聞胡喜梅來了,忙迎了出去。自她重生,這是胡喜梅第三次來她家了。
第一次,胡喜梅來跟她說杜家出醜的事,還和她一起看了一場好戲。
第二次,學堂裡的姑娘們知道她辭學了,胡喜梅、羅晚霞便都來了。她們以為她再不去上學了,便來勸她說,先生已經將杜家姐妹趕走了,束脩也退還了,還讓杜氏姐妹以後不要對外說與她做過一場師生。所以,她們讓雁回仍來學堂上課,大家還每日一起學習、玩鬧才好。怎奈楊雁回只說,辭學與杜家姐妹無甚干係,實在是真的要幫娘料理家務。她二人便也不好深勸了。
楊雁回想著,也不知這胡喜梅又有什麼幸災樂禍的事要跟她說。
她剛看見胡喜梅,便知自己想錯了。胡喜梅這次竟是雙眼紅腫著來的。
胡喜梅剛進了屋,坐到床邊的繡墩上,就對著楊雁回哭開了,抽抽噎噎道:“雁回,羅晚霞,她……她……沒了……”
“啊?”楊雁回吃了一驚。距離羅晚霞上次來她們家,也才十天工夫呀。那時候,羅晚霞還活蹦亂跳的呢,氣色紅潤,言談爽利,衣衫鮮亮,完全不是短命相。
“好好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楊雁回有些發暈。
雖然才見了羅晚霞兩回,但她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乍然聽說她沒了,楊雁回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她還記得上學那日,羅晚霞探出身子來瞧她,然後便招手叫裡頭的姑娘們出來,直喊著說,“雁回來了!”後來杜氏姐妹欺負胡喜梅,小姑娘還幫胡喜梅出頭。
多好的小姑娘啊!
胡喜梅便道:“九日前,晚霞的父親和友人一同進山遊玩打獵,卻失足滾下山坡,頭撞到山石上,當場氣絕。晚霞姐弟兩個本已在四年前喪母,幸而父親憐愛,怕後母待她們姐弟不好,再未娶過新婦。可他再這麼一去,晚霞姐弟便成了孤兒。”
“這……這也不用死呀。”楊雁回道。
胡喜梅又道:“壞就壞在她們家的情形同你家很像。父親上頭並無能做主的長輩,只在京中有個開藥鋪的叔叔。晚霞爺爺生前留下二百畝地,一間藥鋪。分家時,房子和田地並二百兩銀子給了大兒子,藥鋪和三百兩銀子給了小兒子。如今晚霞爹爹一死,羅家就換了叔叔當家作主。晚霞的叔叔嬸嬸皆是黑心的,竟……竟將她姐弟兩個都賣了。為了賣個好價錢,晚霞是被賣去了窯子裡,她弟弟也是被賣去南風館做小倌。才過了頭七……人牙子就上門來,強行將人帶走了。”
豈有此理,世上竟有這樣做叔叔的!楊雁回一時氣怔了,半晌方道:“就是……就是為著一處老房子,二百畝地,還有幾百兩銀子,就把侄子侄女都賣了?做出這樣的惡事,就不想想自己也有兒女嗎?就不怕遭報應嗎?”
胡喜梅淚水漣漣,低聲泣道:“賣了她姐弟兩個,還能得些銀子。若好生養著,日後總要給晚霞備嫁妝,還要將大哥的家產還給侄子。那兩個黑心的夫妻,也不怕遭天打雷劈!怪不得往日裡,晚霞提到叔叔嬸嬸就沒好話,誰知道他們能幹出這樣的事來。”
楊雁回的眼圈也跟著紅了,怒道:“這是逼良為娼!就沒人管管嗎?略賣人口,要杖八十,發邊充軍!”
胡喜梅哽咽道:“外人如何管?就連晚霞外祖家也沒人了。何況他叔叔動作那麼快,不聲不響的就把人賣了。唉……下輩子,晚霞還是投生到高門大戶裡去吧。人家有義莊、義田不說,族裡又是長輩眾多,哪裡就由得一個混賬叔叔這般造孽。”
楊雁回沒什麼心情跟胡喜梅辯駁,有些大戶人家的小姐也很慘。她只是哀聲問道:“晚霞又是怎麼沒的?”
說起這個,胡喜梅又是泣不成聲。哭了好半晌,才又接著往下說:“晚霞在跟著人牙子上京時,趁人不備,跳了運河。只喊了一嗓子,‘我命絕今日,魂去屍長留’。等救上來,人就沒氣了。”
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