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怎麼聞著這藥膏裡有一味藥,懷古你卻說漏了呢?”
沒注意到沈畫的變化,話鋒一轉。瑾言有些疑惑:“家父經年往返蜀中和京城。曾經帶過一味名叫‘雪上一枝蒿’的草藥回家。說是此藥有‘辛散溫通,性猛善走,能祛風溼,活血脈。尤善止痛’之效,不但可以活血止痛,還能泡了酒外擦避蟲蛇,愈咬傷,是常年在外奔波之人的必備良藥呢。有一次我偷偷取了一點兒,好奇是什麼味道,結果一拔開瓶塞,立刻就被燻得雙目流淚不止,那氣味。和這藥膏之前散發出來的辛苦之味如出一轍呢!”
“聽到沒有,光是死記硬背,可出不了師。”
沈畫接過莫瑾言的疑問,正好藥膏已經擦拭完畢,該上夾板和纏布條了。他稍停了停:“夫人,您的嗅覺倒是真靈。按理,這三七活血膏混合了二十多種氣味不同的藥草和材料,更有柴胡茴香辣桂這等氣味濃烈的種類,您竟然可以一下問出雪上一枝蒿的味道來,實在令人意外。”
“讓沈太醫見笑了。”
這樣閒聊著,瑾言的情緒也放輕鬆了不少,想了想,剛剛自己的出挑反而讓南懷谷被沈畫批評了,他是少年人的心性,這半晌都沒動靜,可見是銳氣被銼。
所以瑾言自嘲地笑了笑,又繼續說道:“莫家的丹砂礦出產一些製作胭脂水粉的材料,有紅,有黃,還有黑,所以莫家的產業裡也有幾個遍佈大邑的胭脂鋪子。我一個姑娘家,對丹砂礦自然不感興趣,倒是從小就纏著母親帶我去京裡頭的兩家胭脂鋪子玩兒。從小聞著混合了不同花香和香料的味兒長大,鼻子自然就靈了。所以這次嫁過來景寧候,別的沒有,父親只把那幾間胭脂鋪子給了我做陪嫁。”
“夫人對香料感興趣?”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沈畫伸手輕按了按上藥的地方,瑾言的玉足卻沒有怎麼動,可見是止疼的效果已經起來,便不再等,摸索著取了夾板往兩邊以扣,然後伸長了手指固定住夾板,騰出另一隻手,開始纏繞布條。
“也算是吧,我不喜歡氣味太濃烈的胭脂香粉,所以在家時就自己做薰香和調製胭脂,只能說有些心得。”
瑾言不是謙虛,而是她的確把這個事情當做閒暇之時打發時間的愛好,仗著自己鼻子夠靈,配置出來的香料倒也挺好聞,又特別,外頭可難買到。
所以往年在莫府裡頭,無論年老還是年幼的女子都很稀罕,逢年過節,奴婢們都會巴望著自己發的賞是新制的香囊或者胭脂。就連一些男僕也會幫屋裡人要一些,說是回去討媳婦兒的歡心。
想起前一世,她嫁入侯府,也沒什麼機會可以擺弄這些玩意兒,算來彈指一揮間,她也有十多年沒有碰過香料,也沒有聞過什麼鮮花的味道了,卻還能一下子辨認出雪上一枝蒿,連莫瑾言自己都覺得有些神奇。
正當莫瑾言不經意地回想起前一世生活在莫家的情形時,沈畫已經為她上好了夾板,套上了布襪,卻沒有穿上繡鞋。
“好了麼?”瑾言笑笑:“果然不疼了。”
“您的腳微微有些腫,加上腳踝處上了夾板,所以繡鞋暫時穿不了了。”沈畫解釋了一下,也自顧站起身來,把矇眼的布條取了,看向南懷谷:“轉過身來吧。”
然後沈畫又吩咐小廝:“竹心,你快步去一趟清一齋通報,我和南小爺會親自護送夫人上山,讓伺候夫人的人不要擔心。”
“是,小的這就去。”
竹心機靈,看得出沈畫在對自己使眼色,定是叫他不要向清一齋的人多嘴今夜之事,趕緊點點頭,表示自己省得,然後才退出了屋子。
“夫人,我扶您走走看,若不行,再想其他辦法吧。”沈畫伸手,輕輕扶著莫瑾言的手肘位置,示意她起身走一下。
南懷谷也轉過身來,走到瑾言身邊,伸手輕輕攙著她另一隻手。
有兩個人在旁邊作“柺棍”,瑾言的腳上了藥就沒有先前那樣吃痛了,加上本來自己的左腳並無大礙,瑾言反手撐著沈畫和南懷谷,倒覺得行走沒有太大的問題:“行,只是上山的時候,怕是得走走歇歇。”
“這可不行!”
南懷谷見瑾言在屋裡行走都有些艱難,更何況是山路!雖然後山只是個緩坡而已,山路也不算陡峭崎嶇,卻還是蜿蜒曲折,並非坦途大道。以莫瑾言的情況,怎麼可能順利上山呢?
想到這兒,南懷谷便直接做了決定,一手扣住莫瑾言讓她停步,然後身子一側就來到了她的面前,背對著半蹲下來,再側過頭道:“嫂嫂,來,懷古背您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