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過著行走於刀鋒上的日子。
張雜役都說得唏噓不已:“好好的一個少爺胚子,誰會想到後來變成這樣呢?最初聽說金鑫商社保安會的澈哥很厲害時,我都沒有想到居然會是他。想當年,見到那麼小的孩子就說洋文說得那麼順溜,洋行的人還都說,等他長大了一定能會像他爸爸那樣去留洋,成為棟樑之材。誰知道……唉!真是世事難料啊!”
江澈如此跌宕起伏的身世經歷,說得好聽是傳奇,說得不好聽就是命運多舛!舒眉聽得無比同情,由衷地覺得他堪憐可嘆!小小年紀就經歷了那麼多,也不知道他怎麼熬過來的。她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換成是自己遇上這些倒黴事,一定早就瘋掉了!
舒眉的母親前兩年因子宮頸癌病逝時,她覺得那就是世界上最摧肝裂膽的傷心事。可是和江澈一比,她覺得自己的喪母之痛都算好了!畢竟母親去世前,她能一直陪伴在她左右。而母親也一直神智清明,無比憐愛地叮囑了她許多事。可是,江澈不但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上,甚至連屍首都無法收殮。這種死別實在太殘忍太令人悲痛了!
瞭解了江澈的身世來歷後,舒眉完全重新整理了對這個“灰社會”的認知,並且對他的同情心爆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舒眉跑進教堂時,江澈正獨自站在教堂前方的一架鋼琴旁。他修長的五指緩緩輕撫著琴蓋,臉上的表情是一份夢遊似的迷惘茫然。匆匆而來的腳步聲讓他瞬間回神,立刻警覺地眼光一凝,肌肉一緊。直到看清了來人是誰,才重新恢復為放鬆的神色。
“江澈,你想彈琴嗎?”
舒眉的問題卻讓江澈驀然縮回手,表情有些侷促地搖頭說:“不,我只是看看。”
“我聽說你小時候學過鋼琴,如果想彈就彈好了。沒關係的。”
江澈微微一怔:“你聽誰說的?”
舒眉如實相告:“教堂裡有個雜役以前在你爸爸工作的洋行呆過,我向他問了很多關於你的事。”
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他問得直截了當:“你好像對我的事很感興趣,為什麼?”
“因為……”
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因為想要回答必須舊話重提自己的時空穿越,而江澈壓根就不會相信這些他根本理解不了的事。所以舒眉想了想幹脆直接略過不談了,只是雀躍地輕拍一下鋼琴說:“先不說這個了!我們來彈琴吧。”
江澈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你會彈鋼琴?”
舒眉頗為自傲地笑了,她可是中央音樂學院鋼琴系的學生,入學考試時的專業成績名列前茅,是系裡公認的高材生。所以她驕傲地挺起胸膛說:“我當然會了,我三歲就開始學鋼琴,九歲就過了十級。”
江澈不懂了:“什麼叫過十級?”
“呃……”舒眉啞然了一下,“沒什麼,我隨便說的,沒意義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彈琴?”
江澈苦澀地微微一笑:“我……恐怕已經不會彈了!丟了太久,指法早就生疏了。”
“怎麼會呢?學過了就一定不會忘,多少都還會記得一點的。你的英文都還說得那麼標準呢。”
“英文我雖然還會說,但也不過只是記得一些最常用的句子罷了。譬如How do you do,Nice to meet you,What are you doing,Where are you going等等。其他很多都已經忘光了。”
“可你多少還是記得一些,所以鋼琴指法你也一定沒有全部忘記了。不信你坐下來彈一下了。”
舒眉率先在雙人鋼琴凳上坐下,一邊掀起鋼琴蓋,一邊拍了拍身邊的凳面,示意江澈坐下來一起彈琴。他看著黑白分明的琴鍵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緩緩抬起雙手,輕輕落在琴鍵上。
美妙的鋼琴聲,開始在教堂裡悠悠盪響。
最初只是一個一個機械的琴音往外蹦,像水龍頭裡一滴一滴掉落的水。漸漸地,琴音變得流暢起來,如涓涓小溪的緩緩流淌,流成一首悅耳動聽的音樂。舒眉聽出來了,那是貝多芬的《歡樂頌》。
童年時的江澈,曾經多次在江公館寬敞明亮裝潢考究的客廳裡彈奏這支曲子。這是他彈得最純熟的一支曲子,也是他們全家人最喜歡的一支曲子。那段其樂融融的歡樂時光,這曲《歡樂頌》曾是最好的見證。
舒眉坐在一旁靜靜地聽江澈彈了一會兒後,很快也加入了彈奏。四隻手一起宛如蝴蝶般飛舞在黑白琴鍵上時,她還曼聲輕唱了《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