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變得愉快多了。而在她身後,江澈的表情卻有些異樣的變化……
☆、8。第八章
舒眉回到樓下的西餐廳時,她點的套餐已經送上了頭盤開胃菜法式香草焗蝸牛,馮瑞卿正在等著她用餐。她笑吟吟地坐下來,一邊與他閒談著,一邊操起刀叉進餐。
吃西餐如何正確使用刀叉,這對民國時的絕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是個大問題。但是對於舒眉,這完全不成問題。餐桌上擺著的幾套刀叉她運用得十分嫻熟而優雅,一目瞭然是諳熟西餐餐桌規矩的人。看得馮瑞卿都有些驚訝,原本他還想擺出豪門公子的派頭,教一教這個寒酸女教師怎麼吃西餐,結果卻發現自己壓根就英雄無用武之地。
第二道法式濃湯被侍應生送上桌時,有個人跟在侍應生後面慢吞吞地走近。舒眉一抬眸,正好瞥見了那張稜角分明的面孔。怔了怔後,她自以為了解地想:這個傢伙是不是不相信我找到了有財有勢的男朋友,所以特意下來偵查一下。也好,乾脆當面鑼對面鼓地讓他看個清楚明白了。
於是,舒眉馬上笑容可掬地站起來打招呼:“嗨,江澈,你也下來吃飯嗎?正好,介紹你認識一下我朋友馮瑞卿啊!”
看見舒眉忽然站起來跟人寒暄,馮瑞卿自然而然地扭頭往後看——江澈正從他身後走過來。兩個男人四道視線在空氣中碰撞後,馮瑞卿馬上有如針刺似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失聲道:“江……江會長,是你。”
江澈盯著他冷冷地“嗯”了一聲,他額頭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原本筆挺的腰身軟軟地彎了下去,聲音緊張之極,甚至還帶上了一絲顫音。
“江會長,原來舒小姐是您的人啊!我有眼無珠,還請千萬恕罪才是呀!”
片刻之前,馮瑞卿還通身一派高貴冷豔的公子哥氣派。此時此刻對著江澈,他卻惶恐不安得像一個惹主子不高興了的奴才。畫風忽然轉變得這麼快,舒眉都完全搞不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她滿臉吃驚地一問接一問:“不是吧?你怕他?你居然怕他?你爸爸是國民政府的高官,而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保安會會長。應該是他怕你才對吧?你怕他幹嗎呀?”
馮瑞卿沒有解釋太多,只是強笑著對舒眉深深鞠了一躬說:“舒小姐,總之今天的事是誤會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
掉過頭,他又對著江澈更深地鞠了一躬說:“江會長,我這就走,立刻離開南京。還望您高抬貴手放兄弟一條生路。”
江澈默然片刻,那片刻功夫讓馮瑞卿額頭的汗冒得更多更急。總算等到江澈輕輕一揮手作了一個“走”的手勢時,他如獲大赦地往外走,腳步急促得像是唯恐江澈會反悔。走了幾步忽然又反應過來,先拐去收銀臺把帳單結了,他可不敢把帳單留給江澈結。
好不容易才認識了一個有財有勢的公子哥,居然一看到江澈就給嚇跑了。舒眉想不通這個灰社會到底是有多厲害呀?難不成是南京版的黃金榮、杜月笙,所以黑白兩道都要給他面子?
心裡窩火之極的舒眉,氣咻咻地瞪著江澈說:“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呀?居然把一個政府高官的兒子都給嚇跑了。我告訴江澈,你別得意得太早,我就不信這個南京城沒有能降服你的人,我一定會找出一個這樣的人來治住你的。”
對於舒眉的狠話,江澈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一邊用平淡的語氣說:“他說他是政府高官的兒子你就信啊?你能不能多長几個心眼,學聰明一點,不要偏聽偏信。”
舒眉一怔:“你的意思是……他不是?”
“他是砟子行的。”
舒眉聽不懂:“什麼意思?”
江澈解釋說:“拐騙婦女這一行,在道上被稱為砟子行。”
舒眉聽得大吃一驚:“什麼,你的意思是他想拐騙我?不可能吧,你是不是弄錯了?他白天在福音堂可是出手闊綽地捐了一百塊錢,穿著打扮也那麼氣派,而且還開著一輛豪車,怎麼看都不像是騙子啊?”
“車和衣裳都是租的,捐的錢也不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成功拐騙到了你,把你轉手一賣什麼本錢都賺回來了。像你這種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用他們的行話來說是‘好花’。如果賣去津京滬一帶的妓院,至少能入賬幾千塊。”
江澈一番話,聽得舒眉目瞪口呆。再細細一回想,馮瑞卿初次見面就如此殷勤,的確也透著可疑。難怪她之前要求來中央飯店吃飯時,他的表情有些僵。因為在這家飯店吃飯可不便宜,還得為她購置新裝,這無形中提高了他的拐騙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