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是明姝甜甜的聲音。
“開門吶,有點心吃!”
“我新炸的芝麻團子,外面酥裡面軟哦,涼了就不好吃了~”
“還有酪酥喝,甜甜的酪酥加了糯糯的芋頭,很美味的~”
見晏子欽沒反應,門外的聲音也停頓了,片刻後才平靜地說:“夫君,我們談談吧。”
晏子欽把門開啟,眼中充滿不安和愧疚,他真怕娘子厭棄他,埋怨他這個做夫君的不爭氣,連累娘子受苦。好端端的樞密使千金,嫁給自己後不僅今不如昔,還越來越沒盼頭,他忽然想起前朝元稹的詩句: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
忽然悲從中來,覺得真是對不起眼前這個正值韶華的女子。
明姝把他按回椅子上,拿了顆芝麻團子喂他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點挫折算什麼?”
晏子欽看著手裡咬了一口的糰子,緩緩道:“其實,朝廷裡說得沒錯,是我的問題。”
他頓了頓,繼續道:“並不是讀書好、會寫文章就一定能做個好官,如何權衡、調和,如何制約、折中,這些事情我都不會。以前看書,總覺得李太白、杜子美、李長吉這些人懷才不遇很委屈,現在想想,也許就是少了為官的能力,世人看不清楚,高高在上的帝王將相卻能明察毫末。”
明姝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良久才道:“也不能全怪你,一上來就遇到於家這麼撲朔迷離的厲害對手,他們把能裝的都裝盡了,然後就跑了,換做別人也未必能處理得更好。”
晏子欽搖搖頭,道:“能力不足就是能力不足,沒有藉口。只是,我思考過,決不能接下鄞縣縣令一職。我的錯,錯在我本身,而不是錯在不合太后的心意上,若是應下差事,我就不是我了。”
明姝喉頭滾動幾下,乾乾道:“那……你是要?”
晏子欽道:“沒錯,辭官隱退,反正現在罷職閒居的人又不止我一個。”他神色一變,有些哀婉地說:“娘子……我可以修書一封送去汴梁府上,反正咱們還沒有子嗣,你尚年輕,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另結高門,我不會強求你跟我一生受苦的……”
他若是有一條尾巴,恐怕此時會委委屈屈地垂下來,默默地搖尾乞憐吧……
看著他悲傷的表情,明姝如是想著。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現代時最慘淡的那段歲月。
那時,她以高分考入醫科大學,本來應該被心臟外科錄取,卻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內部關係被強制調劑到法醫學專業,校方為了平息事端,許諾給她免除學費以及每學期三千元獎學金作為補償。她本想繼續抗爭下去,可一通電話改變了她的命運。
電話那頭是警察抱歉的聲音,她的父母在趕往她大學所在城市的路上遭遇車禍,雙雙亡故。失去了鬥志並且急需經濟來源的她選擇服從分配。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一直活在父母去世的陰影中——要不是專業出了問題,父母就不會著急趕往大學,也就不會遭遇車禍。
是她的導師最先發現了她的異樣,那個溫和的中年人遞給她一把銀亮的刀。
“要是沒事做,就來和我學解剖吧。”
聽起來是個蹩腳的安慰,可就在夜以繼日地泡在解剖室的那段時間裡,導師的陪伴以及直視死亡的經歷讓她醒悟,開始平復下來,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要是當初沒有導師的開導和無聲的陪伴,她無法想象該如何從灰暗的日子裡抽身。
意識到晏子欽面臨的困局和自己當初的如出一轍,現在正是這個少年最脆弱、最需要支援的時刻,她怎麼能轉身離去?
於是明姝想也不想地扳過晏子欽的肩頭,定定道:“你以為我是那種只能享福,不能受苦的無義之人嗎?”
“咱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久,可白髮如新,傾蓋如故的典故你一定知道。你若真把我當成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那種人,那麼我曲明姝算是白認識你晏子欽這個哥們兒了!”
“哥們兒?”
“不,朋友。”
“朋友?”
“不,夫君。”
晏子欽不再說話,緊緊握住明姝的手,十指交扣,再也不想鬆開。
下屬要離開,孫知州多少要見他一面,勉勵也好,批評也好,終究是一段上下級關係的終結。
經歷這件事,晏子欽多少有些羞於見人,可越是難堪,越不能怯場,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做人的艱難,維持傲骨也是需要立場和本錢的。
孫錫並沒說什麼漂亮的場面話,上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