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平日最憐惜地女兒燒得渾身通紅,曲章四處打聽,終於得知一位致仕的太醫能治,可惜那人最是趨炎附勢,知道曲章得罪了權臣丁謂,任憑曲章送上多少好處,始終閉門不見,無奈之下,曲章二話不說,在他門前長跪不起,老天爺也來糟蹋人,降下瓢潑大雨,那一夜,連御街上的垂柳都被風雨折斷了數棵,曲章愣是咬著牙紋絲不動地跪了一天一夜,人非木石,皆有惻隱之心,太醫無奈,只好給小明姝診病,命是救回來了,可因拖延太久,終究落下了痴症。
此後的歲月,對於曲氏夫婦來說是最大的折磨,每晚背對哭泣,誰也不忍心點破,而曲章更是憋著一股氣,七年之內連升三級,官場之上鋒芒畢露,他似乎把女兒的遭遇都歸咎於自己的無能,直到穿越而來的魂魄使明姝變得神志清明後,他才放下這口鬱結之氣,也能對著朗朗月色,滿地銀霜,舉起杯中醇酒,真心歡笑一回了。
看著淚痕初乾的女兒和一表人才的女婿並肩而坐,揉揉兒子毛茸茸的頭頂,身邊嘮叨個不停的是陪自己走過半世艱難的結髮妻子,今夜的團圓已經是他今生所得的最好禮物。
圓月漸近天心,明姝還在為杜和的事著急,給晏子欽丟去一個眼色,晏子欽便向花園的月洞門外張望了一下,過了片刻,見許安探頭探腦地出現在門後,便藉口更衣,離開席上。
許安見了他,即刻道:“官人,杜少爺的確在綺玉閣。”
撲面而來的就是許安身上沾染的脂粉味,晏子欽略略皺起眉,道:“你見著他本人了?”
許安道:“人沒見到,卻見他的馬栓在馬廄裡。”
晏子欽道:“知道了,快去換換衣服,再去請安。”
晏子欽離席後,麴院事也覺天色不早,不如散了,凡事都該有節制,不可肆意。
明姝在花園中留了片刻,等晏子欽回來後,兩人商量了一下,既然羅綺玉有心把杜和當做禁臠“金屋藏嬌”,他們二人必須親自去一趟,確保把杜和安然無恙地接回來。
為了能名正言順地出門,兩人又編造了一個藉口,說要去看看舅舅和舅母,他們的兩個女兒都出嫁了,膝下空虛,佳節良辰難免寂寞,因此要去照看一眼,全了長輩的心意。
往綺玉閣去的路上,處處掛滿花燈,雖比不上上元節的燈會,卻也堪稱火樹銀花不夜天,尤其是汴水上漂滿了花舟樓船,絲竹陣陣,明姝不知怎生腦子一熱,想起“只把杭州當汴州”的詩句,此詩寫在靖康之變、帝室南遷後,彼時的汴梁經歷了金國鐵騎的燒殺搶掠,已成廢墟,眼前繁華正好,卻也逃不過曇花般轉瞬即逝的命運。
“總拿舅舅做藉口是不是不太好?”晏子欽忽然笑道。
明姝想了想,道:“等你族叔調回京城,就可以拿他老人家做備用了。”
晏子欽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裡充滿了不自知的寵溺,“到那時,咱們早就搬出去自己住了,想怎麼就怎麼樣,我都聽你的。”
只是明姝穿著男裝,在路人眼中,竟是兩個男人態度曖昧、有說有笑,不由得紛紛避讓開去,暗道世風不古,無意間的讓路之舉,讓二人更快趕到綺玉閣。
進了綺玉閣,二話不說,直接依照上次的記憶找到羅綺玉的房間,門外有兩個龜公看守,明姝先假意和他們攀談,吸引他們的主意,晏子欽在暗中打昏他們,打擊位置也是明姝告訴他的——頸上兩寸,不輕不重一下子,立刻撂倒,不留後遺症。
門是反鎖的,可裡面的人已經聽見外面有動靜,一個男人嗚嗚咽咽地胡亂叫喊起來,聽起來就是杜和,應該是嘴被堵住了。
二人合力撞門,撞了三下,門卻從裡面開啟了,是羅綺玉妖嬈地站在門後,身上匆忙披上一件杏紅輕綃褙子,頭上的芙蓉金冠搖搖欲墜,柳眉一蹙,杏口微張,氣急道:“又是你們,耽誤老孃辦正事。”
明姝拉住她,晏子欽趁機閃身進屋,卻見一身中衣的杜和被五花大綁在床上,嘴裡堵著一塊布,被晏子欽扯出來扔在地上,一瞥之下,竟像是女人的抹胸,在看綁住他的“繩索”,也是各色女子腰帶。
頭髮蓬亂的杜和見到晏子欽和明姝就像見到了親人,汪的一聲哭出來,大叫道:“你們竟然過了這麼久才來找我!我……我……我……”
話就卡在“我”字上說不下去了,明姝責備地看著羅綺玉,拍拍杜和的臉,道:“沒事了,咱們回家去!”
誰知羅綺玉雙臂交叉,腕子上的金鐲叮噹作響,氣急敗壞道:“你們聽他瞎說,我可沒把他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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