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彩亭時,學子們已經開始評詩論文,針砭時弊,隱隱聽見有人議論西夏戰事,又有人品評了一句臨川晏子欽如何如何。
無聊!無聊至極!
杜和還怨恨晏子欽,賭氣地哼了一聲,心想回旅店算了,臨走前又路過賣蓮子的攤子,攤主還記得他,笑著和他打招呼。杜和有氣無力地回了個禮,餘光瞥見只見一個荊釵布裙的窈窕背影,站在攤子後拿著小木鏟輕車熟路地打點著貨品,微微側過身,尖簇的眉梢,善睞的明眸,杜和不由得愣住了。
他不會看錯,分明就是羅綺玉,縱然是粗服亂頭他也認得!
羅綺玉一直不轉身,杜和也不知出於何種心理不敢靠近,生怕一喘氣她就飛走了,只會站在原地發愣。
攤主看他臉色呆滯,連忙道:“小夥子,你還好吧?”那攤主正是羅綺玉的大哥,羅旭。他們兄妹回到家鄉,依舊和以前一樣做些小買賣餬口,倒也安穩。
他這一說話,羅綺玉可就轉身了,正和杜和四眼相對,連手裡的木鏟都掉了,蓮子滴溜溜落了滿地。
本以為永別了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怎能心無波瀾?可想起他從前的態度,羅綺玉心裡一萬個委屈,漸漸地對他不屑起來。他既然不在乎自己,自己又何必把他像個寶貝似的放在心裡。
於是乎,她把木鏟撿起來,放在水盆裡涮了涮,若無其事地該做什麼做什麼,就好像不認識杜和一樣。
杜和心裡有愧,賴在攤子附近,時不時轉回來買上幾兩蓮子,最後羅旭都忍不住勸他:“小夥子,太陽都要下山了!我們要收攤回家了,你要是有啥事就直接和我說好不好,不要來來回回不停出現,你這樣我心很慌的知不知道!”
杜和:“……”
羅綺玉狠狠剜了他一眼,和兄長趕著騾車離開了,只留杜和一個人站在原地,像個垂頭喪氣的失敗者。
咬破一顆蓮子,心裡果然是苦的。
···
成喜覺得二爺一定是中邪了,本來坦蕩蕩的一個人,自從在芙蓉樓下重遇羅娘子,除了愁眉苦臉哭唧唧,別的什麼也提不起精神,還不都是因為那個勞什子羅娘子!
他不喜歡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可現在看二爺這樣,還不如讓倆人終成眷屬,不然二爺這就算廢了。
循著線索找到羅綺玉家裡,羅旭一聽是杜和的小廝,乾脆避而不見。成喜只能在門外苦等,羅旭只丟下一句:“姓杜的要是有心,就叫他親自來。”
成喜一聽有門兒,歡天喜地地回稟了杜和,杜和默然不語。
成喜急得跳腳,“二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抹不開這張臉皮?”
杜和搖頭道:“我之前想好了,不能這麼渾渾噩噩下去,已經簽了投軍狀,下個月就要入伍了——你那是什麼眼神?”
成喜哭喪著臉道:“二爺,你這可就是胡來了夫人在上!現在西夏韃子鬧得這麼兇,但凡有些辦法的人家都不讓子弟們當兵,你卻上杆子去,叫我怎麼和大爺交待啊!難道羅娘子不理你,你就破罐破摔了?”
杜和板起臉,道:“什麼叫破罐破摔,投筆從戎,以身報國,都是我從小就敬仰的事。你也知道西夏擾邊,沒有兵怎麼將他們驅逐出去?別人不去我去!投軍狀都簽了,沒法反悔!”
“至於羅娘子……恐怕是沒有緣分吧,你不要再去打擾她了。現在想了想,她早就表明了態度——一別無期,更莫相憶。我何必不解風情糾纏不休呢。”
這下成喜可慌了,亂滾帶爬地找到羅家,一五一十說了,又說能讓二爺回心轉意的只有羅綺玉,求她千萬過去勸勸。可羅綺玉始終沒有露面,恨得成喜牙癢癢,背地裡大罵這女子無情無義。
誰知一天夜裡,成喜聽見有人叩門,推門一看,卻是披著斗篷星夜趕來的羅綺玉,成喜以為她終於想通了,連忙讓進門來。
“您可得勸著他點,別讓二爺當兵,您要是把他勸好了,大爺一高興,您的事兒也有找落了!”成喜再三囑咐,才把羅綺玉送到杜和房內。
杜和乍一見她,有些靦腆,細細看她,才發現她精緻的眉眼間帶著焦急之色。
杜和道:“你怎麼來了?”
羅綺玉叉著腰看他,“一年沒見,聽說你長本事了,要去吃軍餉,我來看看這吃軍餉的人是什麼樣子。”
杜和展開雙臂,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苦笑道:“現在你看過了,怎麼樣,不算有礙觀瞻吧!”
羅綺玉走近他,沒好氣地推了一把,杜和就恍恍惚惚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