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和道:“你知道龔美吧!”
晏子欽豈會不知,龔美正是當今太后劉娥的前夫,名義上的表哥,更是將她獻給先皇的人,如今以國舅身份坐享富貴榮華,他本人雖不從政,放眼天下卻也無人敢招惹。
晏子欽道:“怎麼會是他?漆黑一片,你怎麼確定是他的宅院?”
杜和道:“興國坊最大的宅院,除了他還能是誰,我日日在汴梁遊逛,還能不知這個?禁軍的幾個頭領當場就嚇得一言不發,我知道自己捲進了不得了的事,怕他們滅口,趕緊逃了,看樣子他們的確沒回報給你們。不說了,我要先躲幾天,如果有人問你見沒見過我,你為了自己,也為了我,千萬要說沒見過!”
晏子欽點頭道:“明白,你要躲在哪裡?”
杜和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別問了,我自有去處,過了風頭再見……對了,幫我照看著羅綺玉,不許讓她亂跑。”
晏子欽不解,卻沒心思耽誤他的時間,道:“知道了,千萬保重!”
杜和推開門,重新踏入無邊夜色中,晏子欽目送他離開後,小心地關上門,回到房裡,見明姝已然睡下,鬆了口氣,也更衣躺下,想著今晚的來龍去脈,也許是過於疲勞,朦朦朧朧墜入夢鄉。
其實明姝想等他回來,等到二更天,實在打熬不住,轉念一想,倘若晏子欽回來見自己還醒著,一定會責怪自己,於是摸了摸肚子,笑道:“你呀你,不知來得是好還是壞。”
第二天醒來,晏子欽已經上朝去了,放在桌上繡了一半的小虎頭帽明顯移了個位置,應該是晏子欽拿起來看過。
帽子是橘色緞面的,上頭用黃、黑二色絨布拼出老虎的樣子,兩隻瞪得圓溜溜的大眼是兩塊打磨光滑的虎眼石,憨態可掬。裡襯是柔軟的兔毛,孩子大概會在冬天降生,做個暖和可愛的帽子給他真是再好不過。
想著晏子欽看到虎頭帽時的表情,明姝就不由自主笑起來。
洗漱過後,明姝讓春岫請杜和過來,想要詢問他昨晚的事,春岫回來卻說杜二少爺不在,被褥都沒動,應該昨晚就沒在房裡住。
明姝心想,莫非晏子欽拜託他去做什麼事?不如去羅綺玉那兒看看,到了門首,卻見羅綺玉也沒了蹤影。
“聽杜和抱怨羅娘子經常出門,今天竟親自撞見了。”明姝道。
春岫道:“聽守門的說,這幾天幾乎每日都出去,奴婢覺得有蹊蹺,娘子若放心的下,不如讓我暗中跟去看看。”
明姝想了想,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跟去了,被她發現,又是一場事端,現在外有遼國使臣遇刺,內有我腹中的孩子,事情已經夠亂了,不能再出事。”
春岫一向不喜歡羅綺玉,覺得她出身不好,好容易等到一個機會能抓住她的把柄,不借機趕她出去,更待何時,免得她在家裡,日子長了終究是禍水。
於是給了府裡小丫鬟幾枚銅板,讓她跟著羅綺玉,不想到一半跟丟了,小丫鬟不覺得有什麼,笑嘻嘻回來告訴春岫,春岫自然生氣,點著她的眉心罵道:“光吃不幹活的懶丫頭,跟個人還能丟,說,是不是走到一半買糖去了!”
說著,就把小丫鬟手裡的一包糖打翻,小丫鬟被罵倒不覺怎麼樣,見吃得掉在土裡,眼眶發熱,忍住兩行淚,渾身直打顫,被春岫罵過一頓,轉身就和羅綺玉告密,說是春岫讓自己跟蹤她。
羅綺玉一聽,怎能不往深處想,怕是晏夫人的主意,暗歎了口氣,不知自己當初從良究竟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
本想著能和杜和終成眷屬,沒想到他那麼爽快的人,到了自己這兒卻吞吐起來,自己整日寄身在晏子欽家裡,心裡也覺虧欠。
她雖年輕,可時光最易蹉跎,唯恐杜和無意於她,到時兩頭落空,重新回到風塵隊裡。重墮風塵的□□是世間最不入流的一類人,不光男人們拿來做笑談,姐妹們也瞧不起,從前是個花魁行首,還能擺出姿態,再回去誰還捧著,任由她拿腔作勢?更有心裡齷齪的,更是換著法兒地輕賤她。
從良對於她來說本就是最大的賭注,不成功便成仁,自己的眼光就是唯一的保障。
羅綺玉從來都相信自己的眼光,可現在,她有些動搖了。
尤其是最近,她想找回杜和丟失已久、異常珍視的兵器,讓他感激自己。當年綺玉閣轉手,院中的財物都被鴇母帶走了,她又在城南曲院街開了個新場子,羅綺玉便猜測在那裡能尋到。
打聽好新場子叫清月館,她便一心一意地去了,誰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