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一下,我要去天牢。”
春來不由愣住了。
·
天牢。
老鼠吱吱地叫著,絲毫不怕人似地大搖大擺地出現。
扶闕一身雪色的白衣早已染成淤泥之色。他坐在牢門前,握住髒兮兮的柵欄門柱,不知道多少次跟獄卒說要見陛下。
獄卒喝了些酒,開口前先打了個酒嗝,才說:“國師大人,您也別為難咱們。嗝,陛下對你已經法外開恩了,沒要你的命,你就安生待著唄。說不定戰事告捷,大赦天下就把你給放了。現在啊,你就別擺國師的譜啦。”
另外一個獄卒燜了一口酒,咧著嘴說:“國師,小的不是說,你怎麼就想不開去睡陛下的女人啊?”
扶闕滑坐下來。他長髮凌亂,幾乎遮了大半的面容。月色從牢房上方小小的四方窗照進來,照出他臉色的灰白。
在他身旁是剛剛擺好的卦象。
事情比他預想得還要嚴重。或者說,夷潛的能力和目的超出了他的預測。
他是胥國的國師,他當為胥國著想。可若胥國國勢當真和天意相背,他何嘗不懂改朝換代是歷史向前推進的正確軌跡。
然而最近一次又一次的卦象,佔得夷潛要的東西並不是改朝換代。卜象讓扶闕越來越心驚。
夷潛要做的事情,他必須要阻止。
倘若他現在不是被關在天牢裡,而是人人遵從的國師,又怎能讓胥國的戰事一敗再敗?
事到如今,他怎麼能不知道這是一個陰謀。這是夷潛將他困在這裡的陰謀。
明明早就知曉美人計,偏偏自己心甘情願走入計中。
苦笑過後,扶闕撕裂早已染髒的衣襬,劃過指腹,以手為筆以血為墨,字字用力,寫進一片憂民肺腑之言。
骯髒凌亂的長髮垂下來,遮住他異常平靜的臉,堆在血跡斑斑的衣襬上。
“神、神女!”
腳步聲逐漸靠近,兩個喝酒的獄卒見到來人是倪胭,皆是嚇得雙腿發軟。
倪胭擺擺手,說:“你們下去。”
兩個獄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猶豫。倪胭雖然得寵,可是這裡畢竟是天牢,是不能出任何問題的天牢。
倪胭輕笑,隨手一揮,兩個獄卒瞬間兩眼一番昏倒在地,什麼都不知道了。
倪胭走到牢門前,蹲下來,望著扶闕的身影,微笑說:“半年不見啦,我的國師大人?”
尾音輕輕上揚,帶著點軟軟的嬌媚。
“為何費這麼大的力氣,你和夷潛直接殺了我豈不是更簡單?”扶闕抬眼,平靜地望向倪胭。
獄中光線昏暗,扶闕整個人都隱身於暗處。
“我也覺得殺了你更方便些。可夷潛說過念在你每年滅族策之日去夷香河祭祀,他不殺你。不殺你,也不會縱著你幫胥國。所以他給了你生的機會,至於你能不能活下來就不知道了。”
扶闕點頭,道:“把我的生死推給陛下,很好,設計得很好。”
倪胭輕笑了一聲,語氣帶著點調皮,說:“我的國師大人,如果我說那一日夷潛跳窗的時候故意留下你的衣襟我事先並不知情,你可信?”
扶闕隱在暗處,倪胭卻在明亮的地方,獄中為數不多的光照在她的身上,讓她的容貌也溫暖起來。
扶闕沉默了半晌,才說:“你當勸勸他,不要因為復仇而釀成更大的錯。”
倪胭笑笑,伸出手來,溫柔地用纖細的手指理著扶闕髒亂的長髮。她一邊給扶闕梳理長髮,一邊慢悠悠地說:“瞧瞧,我的國師大人怎麼渾身髒兮兮的。這頭髮也亂的很。”
遮擋了半張臉的髒亂長髮梳理開,扶闕慢慢抬頭。走廊裡的光終於照在了他的臉上。
在看清了扶闕的臉時,倪胭臉上的笑僵在那裡。
一個烙鐵烙下的“淫”字永生落在扶闕乾淨俊朗的臉頰上。
倪胭忽想起曾經夢到的原主記憶。夢裡,也是這樣牢獄的場景,扶闕緩慢抬頭,倪胭在看見他的臉時醒來。
倪胭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哦,原來不是恰巧夢結束醒來,而是在夢裡看見了扶闕的臉。
恍惚間,又有些零碎的記憶浮現。
第211章 美人計〖18〗
扶闕忽用力握住倪胭的手腕。他的手很燙, 火燎一般。
“我不求你救胥國, 全當救夷潛。你若在意他, 怎忍他走向歧途。陛下的今日就是夷潛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