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小說?
“胡太太上過學沒有?可認得字?”老太太找著自己要看的內容,強壓下立馬去看的衝動,可不能怠慢了客人,依舊笑眯眯的與她說話。
“倒是跟著家裡的兄弟們上過幾年家塾。”
“哦,那你平日裡看書讀報嗎,這報紙可是個好東西啊。”
王媽聽得老太太這麼問,沒忍住在旁邊笑著插嘴道:“老太太您不知道,我們太太可是個大大的書痴呢,就這報紙,每日都有五六份不重樣的送家來,我們先生也是讀書人,兩口子經常比著賽的往家裡買書哪。”
老太太聞言十分驚喜,忙抖著報紙一臉迷妹相的跟她安利道:“那這報紙上登的《上錯花轎嫁對郎》你看過了麼,這可是現在最紅火最好看的話本子啦。”
冬秀還沒想到要怎麼回答,旁邊的王媽卻拍手笑道:“哎呦,老太太,原來您也愛這個話本子哪,我們太太前些天才帶著我到茶館裡聽了一回呢。”
接著又把那聽書的樂趣大大誇耀了一番,北京人本就有與生俱來的語言天賦,京話又極具韻味和美感,真要認真誇起一樣東西來,那真是天花亂墜般叫人心生嚮往。
兩個彷彿找到組織般的老太太就這樣旁若無人的交流起小說劇情來,一邊說一邊興奮得嘎嘎大笑。
臨了,還約定了日後要一同到茶館去聽書。
回去時是大太太送的她們,冬秀其實有點怵她,也不主動與她說話,快到前門時,那個一路沉默仿似影子般的女人卻開口了:“你沒裹腳?”
與她整個人的打扮和氣質不同,這位大太太的嗓音居然意外的輕柔綿軟,只聽這聲音,必定能叫人聯想到嬌怯溫柔的江南美人。
冬秀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問的什麼,看看自己的軟底繡花鞋,又看看對方同樣大小,卻形狀怪異的黑布寬口布鞋,頓時瞭然了:自來到北京,她就不再往鞋裡塞棉花裝樣了,反正胡競之也知道她的底細,她憋屈了二十多年的雙腳總算迎來了解放的春天,可對方的腳卻是貨真價實的小腳,即便套在正常大小的鞋子裡,可那高高拱起、扭曲腫脹的形狀還是分外醒眼,與正常的天足形狀簡直天差地別。
“是,我沒有裹過腳。”冬秀大大方方的把腳亮給她看。
對方卻不再言語,只是十分疑惑的打量了一會兒,便繼續低頭縮腦的往前走了。
回到家裡,王媽便與她八卦道:“這家的老太太倒是個爽快人,好相處,二太太也不錯,雖然過分多嘴精明瞭些,倒也熱情實誠,就是那位大太太,有些個,有些個過分沉靜了。”
冬秀點頭表示同意,這位大太太是個完完全全的舊派女子,不是說她的打扮穿著,而是整個人散發出來的那種陳腐氣息,封建的衛道士們叫人憤怒鄙視,而她卻只叫人感到憋悶和無語。
怪不得胡競之說他那位朋友婚姻生活十分不幸福。
“那位大太太聽說如今都有三十五六了,卻還一無所出,這豈不是要叫那家的大老爺斷後麼,嘖嘖,虧得那家大老爺賺得這大院高房,以後還不知便宜了哪個侄子呢。”
在這個時代,一個女人到了那個年紀還沒有生育,幾乎就等同於不會生、生不了了,怪不得她看著那般鬱郁,一個孩子,特別是一個兒子,對這些後院女子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她沒有孩子,也沒有丈夫的愛重,就連最後的依靠,她的孃家人也遠在天邊,這個女人活在熱鬧繁茂的大家庭裡,卻像個無根的浮萍般,無依無靠。
冬秀想,她應該也是努力爭取過的,那雙可憐巴巴的套在大鞋裡的小腳就是證明,沒有哪個像她一樣年紀和出身的女子會主動去放腳的,除非她的丈夫極其厭惡小腳,為了討好丈夫,只得違背自己一直以來信奉的道理,忍著難以站立的疼痛和他人嘲諷的目光,解開那陪伴了幾十年的裹腳布。
她已經什麼都沒了,不能連名分和這個家也失去!
冬秀越想越覺得那個女人可憐可悲可嘆。
或許等她跟著走出家門,去見識見識這不一樣的世界,就能走出那個困境,找到新的精神支柱呢。
冬秀倒不是聖母心發作想要去拯救別人的人生什麼的,只是,只是有些心有慼慼罷了,其實她們的境遇何等相似,都是小腳村姑高攀大學教授,只是她到底沒有真裹腳,胡競之也是個十足的真君子溫良人,說到底,她和胡競之只是千萬箇舊婚約中的幸運兒而已。
第74章 重開
因為答應了周老太太的邀約;冬秀便分外關注起那女子茶舍的動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