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比喻真是形象又殘忍。
丁言腦裡亂成一片,他努力冷靜下來,問:“什麼樣的身體你可以用?……植物人?”
“試過了。沒用。”她搖搖頭,“不用想了; 你能想到的我都試過。”
丁言想起自己在精神病院前發現“溫噹噹”時的情景; 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那裡。她是去“狩獵”的,但顯然她失敗了。
可他還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噹噹就可以?”為什麼他的身體能夠接受她?
“誰知道。或許是因為他和精神波和我相似,或許是……”她沒再說下去。那不是個願意被提及的原因; 關於慕斯禮的一切她只想丟進記憶的垃圾桶裡,“總之,我現在連離開這個身體都做不到。”
他瞥了她掌心上的傷口一眼,問:“他現在怎麼樣?”
溫小良知道他問的是溫噹噹,如實道:“不太好。我試著叫醒他,但似乎因為我的精神力太強了,完全壓制了他,他醒不過來。”
“……”
“我和你說一句真話。”她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每個音節都像刻在石碑上,“現在是沒到那份上,真到了必須二選一的時候,我寧願殺了我自己,也不會讓他有事。”
丁言張了張嘴,還沒說話,溫小良就用眼神逼得他將話吞了回去。
她是絕無可能放棄溫噹噹的。如果有誰敢勸她,她會乾脆地將那個人劃到敵對陣營。護犢的母狼會將敵人撕碎。
丁言捏緊了拳頭,心裡又冷又酸。她決定犧牲自己,絲毫沒考慮過她這樣會讓他發狂。
他凝視她,愛恨交織,腦子裡慢慢地冒出一個念頭來——
殺掉溫噹噹,她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她會活下來。活下來。
這縷惡念讓他從心底打一個寒顫,驚愕於自己的殘忍,可只是轉眼間,他就將那份不忍與愧疚壓了下去,緩緩道:“你要自殺?你要怎麼自殺?這具身體是溫噹噹的,你死了,他也活不了。”
溫小良不敢看他的眼睛。說出那番話後,她同樣感到了心痛:“我有辦法。”
之前她是被突發狀況驚得亂了手腳。冷靜下來後她就想明白了,就算無法離開溫噹噹的身體,她一樣能給予他自由。她知道許多消抹意識的手段,隨便挑一樣用在她自己身上,她就再也不會威脅到他了。
“什麼辦法?”丁言追問,他臉上竟然是帶笑的,那種想要人放鬆警惕的笑容,此刻卻令溫小良心頭一黯。而他身上掩飾不住的殺氣,更讓她猜到了他心底的惡念。
她應該生氣的。這傢伙竟然敢對溫噹噹起那種心思。可她竟然氣不起來,反而鼻子發酸。丁言有多在乎他的家人,她再清楚不過。他明知道溫噹噹與他的關係,卻還選擇這麼做。他明知道如果他真這麼做了,餘生他都會活在自責與痛苦裡。
即使這樣,他還是義無反顧。
真是……怎麼會這麼傻。
她遮住了眼睛,低聲道:“丁言,我欠你的太多了。”
丁言愣住了,看到她垂下了手,望向他,眼圈有點紅:“你記不記得,我還欠你一件事?”
“……”他看著她,不點頭也不搖頭。
“你現在想好怎麼用了嗎?”
“……你希望我現在用?”
“除了我的命,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啪。冀望的氣泡碎掉了。
丁言站在那裡,地底吹出來的風讓他發冷。他望著她,明白她已經看穿了他心底的惡魔。
他有些慘淡地扯了扯嘴角。
她真是瞭解他。該死的瞭解他。
他忽然覺得非常疲憊。他剛剛做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決定,一轉眼又被人告知他的覺悟毫無意義。
他望著她,望著這張少年的面龐,透過它看到那令他又愛又恨的女人。慢慢地,他的視線落到她身後那長長的、延伸到地表的石階上。他抬腳往上走,越過她,繼續向前。就在溫小良以為他已心灰意冷準備獨自離開這裡的時候,他卻蹲下|身,高高揚起右拳,重重往下一砸——
石階碎了!
碎石墜進深淵裡,久久未傳來落地的聲音。石階尚未碎掉的部分定在空中,像一截被人擰掉了頭的鋼管。溫小良就站在這截鋼管的鋒利邊緣上,目瞪口呆。
石階碎裂的時候,丁言及時向後躍了兩步,沒跟著掉下去。一切完成後,他轉過身來,一步一步,面無表情的,朝著溫小良的方向走來,當他走到溫小良面前的時候,她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