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一個人。
只能如此解釋了。他必須這麼說服自己,否則他就會在下一刻發瘋地將自己與她一起投進焚屍爐。
將所有暴虐的情緒鎖起來,只帶著理智坐進時空機裡,他奔赴下一個戰場。
第九個世界裡,她死於一場他來不及阻止的恐怖襲擊。
第十三個世界,她患有先天性自閉症,最終她將自己投入了冰湖。
第十六個世界,謝天謝地,她終於活過了十六歲。可是生日第二天,她就告訴他,她愛上了她的閨蜜……這時丁言才發現,在這個世界裡,溫小良的爺爺是同性戀,她的父親是同性戀,她所有的父系直系親屬都是同性戀……她也是天生的同性戀。
她無法愛上他。他無法放手。一年年過去,他們兩敗俱傷。最後她從高塔上跳下來,結束了這場荒謬的相愛相殺。
時空機的燃料,已經見底。
丁言的大腦空前地冷靜,冷到不帶任何情緒地,按下了去往三千年前的按鈕。
他不要再去尋找了。他要創造。那個唯一正確的世界,將由他親手創造出來。
他縝密地計劃。要將未來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手裡,一如他曾經一手打造出了地底王國。
這並不容易。如果之前的建國是一個遊戲難度等級為“新手”的關卡,那麼他現在挑戰的等級就是“瘋狂”。
他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他腦海中存著一個海量的資訊庫,對他和溫小良共存的那個世界裡應該發生的一切,他了如指掌:族群的遷徙、物種的進化、歷史的迭代、文明的沿革、科技的躍進……他要做的只是將它們一一從“預知”兌現為“現實”。
這沒什麼。他要做的只是像當初一樣,用數年時光,建立一支絕對忠誠於他的隊伍,再將隊伍擴大成組織,讓它為他所用,就像他的四肢一樣,完完全全地聽他施令,百折不回。他們會用盡手段將這顆星球打造成他記憶中的世界。
他有決心,也有毅力,更不缺少能力。
可是,三千年前的世界,太落後了。能利用的資源少得可憐。
三千年,太漫長了。他等不了。
為了登上權勢極點並製造時空機,他已經耗費了兩百年;在時空中反覆尋找她,又耗費了他兩百年。
即使這副身軀曾經過基因技術的改造,它的壽命極限也不過七百年而已。
丁言注視著鏡中自己的倒影,鏡中的人臉映入他的眼瞳——一路走來,糟心事不計其數,只有這具他附身的軀體讓他稍稍滿意:這身體的外貌與他原來的樣子幾乎沒有差別,不僅如此,在體能上還超出許多。他甚至幻想過自己靠腕力將某個壞女人制服在床上肆意調笑的情景……
他的意識附著於這具軀體的時候,這具身體還是個少年。而現在,它已經走過了生物的巔峰,開始往下坡路走了。他的臉上不見一絲皺紋與黯淡,但這都要歸功於這個身體所屬種族漫長的青年期。事實上,他還剩下的時間,只有……不到一百年。
如果可以,一分一秒他都不想錯過,他想用自己的眼睛見證城市的變遷,親手為她把控住歷史的每一次轉彎,他要成為她最可靠的金手指,她的願望他全都會為她實現。
但是沒有時間了。距離她誕生的日子還有數千年,為了日後還能與她相見,他必須將自己速凍起來,生物在冬眠狀態下能最大限度地阻止身體的老化。唯有如此,他才能跨越千年,抵達她所在的時間點。
他放心不下。經歷了那麼多次的失敗,他已經明白只有遵循那唯一的命運軌跡,才能確保她活下來。萬一在他沉睡期間,事情起了變化怎麼辦?倘若未來他如期甦醒,可世界上竟然沒有溫小良的存在……光是想象就令他血液發涼。
眼下,組織裡所有成員都唯他命是從。但人心易變。何況幾千年那麼長,沒有哪個部下能活那麼久,替他監控歷史程序。
權衡再三,他拆解了時空機,用它的零件製造了一臺超級電腦。它將代替他注視著外界的一切,殲滅所有妄圖破壞“正確軌跡”的敵對分子。
超級電腦瑩瑩地放著光,機器內部傳出連續不斷的滋滋聲,像一根細細的線,將人的思緒牽扯到望不見的遠方。窗外,一片浩瀚的海,海上行駛著幾艘水翼帆船,這種他曾經只在博物館裡見到的玩意,卻已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航海工具。就連“電力”這種東西,也不過是五十年前才誕生的新事物。
要從這個落後的世界,抵達到他所熟悉的那個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即使有超級電腦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