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將太子太子妃送出門,等人走遠了,楊勇便問,“阿摩,這樣太子真能將鄭譯要回來麼?”
宇文邕就是要太子有個人君模樣,他裝得像一些,禮賢下士勤奮好學,又說這些都是鄭譯教他的,宇文邕高興了,兒子求什麼自然不會太苛責。
楊廣看著宇文贇急匆匆的背影,瞳孔黑得看不見盡頭,半響才低聲道,“大哥,母親叮囑我們不要與太子走得太近,大哥也是,別引火上身。”
楊勇笑了一聲,不以為意,“他是太子,又是咱們的姐夫,待咱們也親近,母親就是太小心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可是儲君……”
楊勇說著聲音壓低了許多,接著道,“別看皇伯父老是說廢太子,讓姐夫小心些,但其實你想想看,皇伯父那麼多兒子,二皇子比太子還不如,其他皇子年紀又太小,奶都沒斷全,這江山,不交給姐夫交給誰……”
楊勇說得眼裡都是光,堅定得很,末了又拍了拍楊廣的肩膀,笑道,“算了,阿摩你年紀太小,說了你也不懂,你還是聽母親的話,好好待在府裡孝順母親,大哥我過幾日可是要隨父親往南充上任了。”
楊廣看著意氣風發志得意滿的自家大哥,一言不發,心知說也是白說,他和大哥說還不如和阿月說,至少阿月還聽得懂他什麼意思,現在親近是親近,以後可就未必了,宇文贇只要不傻,總有一天也會與楊家為敵的。
再者宇文贇這個人,性情無常,親近起來是親近,翻臉了,那也是六親不認,看看他對皇帝的態度就知道了。
楊廣這麼想著,也不耐和楊勇在一處,徑直道,“大哥,我回房去找阿月玩了。”
楊勇笑出了聲,說了句玩心重,叮囑他別鬧太晚,擺擺手讓他去了。
楊廣回房的時候賀盾正看醫術,他走過去將書冊抽走了,坐下來低聲問,“阿月,你知道皇伯父為何會將父親從定州調到南充麼?”
書桌上攤著一幅地圖,是楊廣從楊堅那要來的,此刻少年白如骨玉的指尖正點在南充上,若有所思。
同寢同食這麼久,賀盾已經發現了,楊廣在外,在父母,僕人,甚至他大哥面前,都只是一個喜好讀書,文靜聰慧,恭敬有禮,乖巧懂事無憂無慮的小男孩,很得父母甚至下人的喜歡。
但進了房間關起門,關心的都變成了大人的事,學的東西是多,會的東西也多,但最喜歡的還是琢磨朝堂政事,精力旺盛,推演討論起一些有爭議的案例能拉著她研究上一整夜,不眠不休,樂此不疲。
有人的時候就是個鋸嘴的葫蘆,沒人的時候說得頭頭是道。
他經常和她一起討論,也不是需要她給出主意,或者教授他什麼,似乎只是需要有這麼個人在旁邊聽著就行,有人聽著,他越發興致勃勃就是了。
賀盾也沒什麼可說的,多數時候也就實話誇讚兩句,算是給個反應表示屋子裡還有人。
賀盾不回話,楊廣也不管她,自顧自低聲道,“定州乃是大周的門戶,軍事要地,至於南充…南充與南朝毗鄰…北齊的餘孽還沒徹底清掃完,皇伯父暫時不會對南朝用兵,這南充總管,就可有可無了。”
賀盾:“…………”恭喜陛下,答對了,但沒獎。
這是不放心將定州軍要交給父親了。
楊廣眉頭微蹙,看了眼小奴隸,也不是他,這小子就半個月前進了一次宮,當真是他說了什麼,皇帝不會拖到現在才下詔令。
無論如何,皇帝對父親的忌憚是越來越深了,屠刀舉起又放下,不知什麼時候會當真砍下來,父親素來謹慎,不會沒發現,想來是已經有所防備了。
楊廣舒了口氣,拿書本在賀盾面前晃了晃問,“阿月你怎麼不說話。”
賀盾無奈道,“你都推斷完了,我還說什麼。”賀盾是真的佩服他,她是個旁觀者,又有歷史知識加成,這才看得清宇文家和這些勳貴門閥間有什麼冤孽由來,簡單來說,北周宇文家,大隋楊家,大唐李家,都屬於這個集團勢力的一部分,往上數一代都是親戚兄弟,誰都想當大哥,實力相當,一不小心就被拉下馬掉腦袋,相互忌憚是正常的。
宇文邕現在不動手,只是因為楊堅素來謹慎,沒給他留下好由頭罷了。
楊廣在賀盾對面坐下來,“大哥又跟著父親去南充上任了。”
這就是羨慕了,賀盾拿過自己的書,翻到方才看的那一頁,忍笑道,“阿摩你這麼厲害,去不去又有何妨。”
楊廣失笑了一聲,看著面前眉眼彎彎的小子,心說臭小子不去找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