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裡,其他人都怒火沖天。
無論是張隊長,還是黃隊長王隊長,就算有自己一點點小心思,也是真的全心全意為村民服務。
葉三叔年輕氣盛,更是直接問出聲,“他們家這麼欺負人,難道就這樣算啦?”
文景深並未回答,看著快熄滅的篝火,摸摸兒子的頭,轉身去拿出一個嶄新洋瓷盆進來,裡面裝著少量木炭,以及抓著一把枯枝枯葉。
留戀摸著盆子,這是文景深媳婦的嫁妝。
盆壁很新,盆底很破。
兩個綠豆大的洞,還有一些比針眼稍大點的小洞,已經用樹膠在火上溶化,滴入洞裡用拇指一按,盡力補上。
但裝入水後,還是漏水,只能當炭盆子用。
“自是不能這麼算啦,但我還有熙娃子,跟村裡小隊長相比,我就像這漏水的盆子,怎麼也是不上勁兒。”文景深將炭盆點燃,把樹枝幹草仍進去,門也開一條縫漏氣。
反抗的結果就是,村裡三姑六婆開始傳留言,關於文家過去的事情,還有什麼。“紅腳梗變成白腳梗”,不下地種田,不中用,“吃裡扒外”。
遇到不講理的二癩子,嘴裡面那些不乾不淨的話,一口氣下去都不帶重複的,問候祖宗八代那都是輕的,而他是一文人,罵的話別人聽不懂,總是吃虧的。
文景深自認為行的正坐的端,卻很難反抗一堆亂七八糟的無奈。想到那些替文家說話的老輩們,他心裡更傷心,這也是今晚接人路上情緒失控的原因。
這個洋瓷盆就是搜家毀壞的。
一天他抱著孩子回家,地上堆滿地書籍、紙張,破爛的、粘土的、踩踏的,把他對鄉親的心,也撕的粉碎粉碎的。
那天晚上,他把破損的書一點點粘擦乾淨,想著是不是帶孩子離開村裡。
大食堂的訊息傳來,祠堂裡又被收刮一遍,糧食和各種票錢都不見,鐵銅類東西也都不見,屋裡書籍都不見,就連東邊破碎靈牌都被人搜走做燃料。幸虧家裡有一地下室,裡頭藏著點東西。
儘管這樣,村裡還是惦記著他的祠堂,說是‘燃料不夠’。
燃料不夠,哪會拆別人家呢?
這不是家,這是文家祠堂。
哪裡都不安全。
白日裡,文景深抱著孩子上山找吃的、砍柴、備乾草,只要家裡沒吃的,李洪國還不敢真的餓死他,不過搜得勤快些。
偶爾機會恰好,文景深會摟著兒子,用地下室的東西,走幾里地,去隔壁村偷偷摸摸換東西,能換多少是多少。而之前陽熙口中的“村裡大食堂”,不是冠山村,是隔壁一村落的。
今晚,因村民們平日不敢半夜靠近文家祠堂,且這裡離村口距離不遠,屋子也是被鎖上,包括屋門、偏堂、走廳在內,總共三套鎖,其中還有一套暗藏銅鎖。
文景深這才敢出門接人。
等接白老爺子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偷偷瞄門鎖。後來進入教室,他回屋確認小傢伙沒事,從地下室爬上來,卻發現小傢伙竟沒有在床上。
各種各樣的情況,在他腦海裡浮現。
急得文景深狠狠扇自己兩巴掌,慌慌張張找出來。
白老爺子艱難開口道:
“今晚祠堂燒火,你並沒有向上頭打過報告,對吧?”
食堂從一開始,就將‘吃白飯’的倆人排除在外,令人搞笑的是,隔壁幾個村的流水宴席,他倒是舔著臉,去蹭過幾回,還打包晚飯回來。
葉家人烤火動作一頓,心裡不由擔憂起來,要是冠山村隊長藉口找過來,這就是他們的錯誤。
“我每天夜裡都在家燒火、煮野菜充飢,地下室的東西也不多了,接待完白先生,我就準備離開這裡。”沉默許久,文景深終於開口道,“我怎麼也是一高中生,怎麼可能活不下去。”
若是在之前,當然活的下去。
但是現在世道變很多,一路上,餓肚子的人多的了去啦,一位帶著兒子的高中生想要過下去,真的很艱難。
至於下地種田,其他人會認為他搶工分。
更何況——
“當流民?戶口本都沒有,你成分上有問題,準備帶著兒子去哪裡混飯吃!”
被白老爺子點出關鍵,文景深垂下頭,要不是這個問題,他早就離開冠山村,帶著兒子,去往其他地方。
五八年,種花家開始登記戶口,出生、遷徙、名字等資訊錄入,且開始分農村城鎮戶口,農村轉城鎮戶口相當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