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雪瑤和聲道:“那你認錯嗎?”
“我不該賴皮。”楚楠點點頭,老實地認錯。他有點兒委屈,忽然從楚楠身上往前一撲,彷彿一個小炮彈一樣投進了範雪瑤懷裡,嗲嗲地埋怨:“娘壞!”
範雪瑤笑眯眯地把他摟進懷裡,摸著他汗溼的腦袋,徐徐誘哄:“娘和你講道理,指出你的錯誤,是不是不開心啊?”
楚煦嘟著唇,歪著腦袋望著她,委屈地點頭:“嗯。”
“但是我們旭兒是知錯能改的好孩子,對不對?”
“嗯……”他害羞地把頭埋進範雪瑤的懷裡。
範雪瑤顰眉,受傷似的:“娘是想我們旭兒做個誠實守信的人,才會指出你的錯誤的,娘心愛你,旭兒卻說我壞,我好傷心啊。”
“沒有沒有!”楚煦瞪大了眼睛,拼命搖頭。兩隻小手摸到範雪瑤的臉上,捧著臉湊了過去,嘴巴在她臉上吧唧吧唧親個不停。害怕自己一時委屈說錯的話害她難過。
楚楠看她把兒子哄的團團轉,在旁樂不可支,範雪瑤桃花眼斜飛,叫他注意表情,別暴露自己。
*
七月初六,是小皇子的洗兒會,李蓉就起來梳洗,在丫鬟們的侍候下按照誥命品級大妝,穿戴整齊,乘車到宮門口,再步行入掖庭來。
她在內侍的引領下來到披香殿,才繞到後殿,侍兒趕緊打起簾子,將她請進後殿。
李蓉進殿後一看,只見女兒身著刺繡海棠花的玉色緞地褙子,紅羅裙,足上粉色緞繡鞋微露,側坐在榻上,陪著身旁一個青色大袖衫、赤金墜子霞帔的婦人說話。
範雪瑤一早就吩咐了侍兒,李蓉來了時就直接請進來,到洗兒會時還有好一陣子等的,來了就在屋裡坐著說話。
因為有外人在,李蓉進了殿,便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宜人李氏,恭請昭儀萬福金安。”
範雪瑤連忙站起來,趨步上前一把攙起李蓉:“娘快莫要多禮。”
那著霞帔的婦人微微含笑看著。範雪瑤對李蓉道:“這位是晉平長公主。”
李蓉聞言瞭然,忙叉手道萬福。晉平長公主也回了禮。她自和離回都後,除了進宮看望娘娘之外,就一直深居簡出。這次第一次這樣近的見到範昭儀的孃親,不由多看了幾眼。
相貌的確秀氣端正,依稀能瞧出幾分昭儀的影子,年輕時或許可稱上是個美人,卻委實不算出眾。怎麼就生出來像昭儀這般美貌無雙的娘子?難道是昭儀在她腹中時,去其糟粕,只取其精華了?
晉平長公主打量著李蓉,李蓉也在暗暗觀察晉平長公主。
晉平長公主是和離之身,雖然和離並非她的過錯,可是她自幼謹守婦道,偏偏是她鬧出和離之事來,深深感到羞恥,覺得自己給皇室、給官家丟臉了,行事便愈發小心謹慎。
她怕人會說閒話,甚至不敢穿著鮮豔的料子,首飾妝容都樸素端莊。明明不過才三十幾歲,妝扮的卻彷彿老婦一般。說話也能短就短,把本分二字刻在了心裡。
其實現在這樣,還是她改變了許多之後的樣子。
她剛回京都的時候,憔悴的不像樣,眼神更是一灘死水。每次她看到晉平長公主,她傳來的都是自卑,愧悔。甚至還有死意。
範雪瑤不忍心見她這樣,明明好不容易脫離了火坑,卻因為人言可畏而自我毀滅。所以她總去太后宮裡,找各種理由哄晉平長公主進宮,和她做女紅,刺繡、插花、討論詩詞歌賦。
晉平長公主一直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沒有絲毫希望了。她深感愧對娘娘和官家,她身為公主,卻如此無能,既不能與駙馬琴瑟和鳴,還管教不了那些婢妾,反而被她們羞辱折磨成重病。
高貴的皇室因為她而蒙上了一層恥辱。
可面對她這樣無能的公主,娘娘和官家卻是這樣的維護與愛惜,她更感到自己不配,因此備受煎熬。她一直覺得,自己只能這般寂靜清冷下去,直到了此殘生。下輩子再來報答娘娘與官家的恩情。
可是,範雪瑤經常哄她開心,陪她說話,一開始她像鋸了嘴的葫蘆,根本無力閒話。範雪瑤卻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總是想方設法哄她開懷。
起初她覺得昭儀這樣美貌的年輕女子,深受官家寵愛,又有孩子,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不可能會理解她的痛苦悔恨的。
但是一段時間之後,她慢慢認識到這個比她小的多的女子,是非常聰明,有智慧的。
她忍不住向她傾訴心情,聽著範雪瑤溫柔的聲音,聽著有些離經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