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向錢寡婦和孫有銀問了好,幫忙把錢寡婦送到馬車上。
孫有銀雖然沒見過陳學功,可看他長相,也猜了個大概,問道,“是陳木匠的孫子吧,你爹不是在上海落了戶嗎,你咋還來這種破地方吶。”
陳學功重複了一遍他過來的理由,“我來實習。”
孫有銀哦了一聲,又丟擲一連串的問題,“你爹現在工資多少?你娘呢?上班還是在家幹家務?你外家是上海本地人吧…”
孫有銀說個沒完,差點沒把人家老底給扒出來,把錢寡婦扶上馬車後,秀春忙打斷道,“苗苗哥,你趕緊忙去吧,咱們家去了。”
還沒到下班點,陳學功確實不能走開,就問道,“你什麼時候再來市裡?”
秀春搖搖頭,她也不知道啥時候再來,孫有銀已經甩馬鞭出醫院門了,秀春大聲道,“我再來市裡的話,來找你!”
出了醫院大門,馬車在主幹道上行了一會兒,七拐八拐,秀春見不是往合作社方向走,就問孫有銀道,“大伯,咱們這是去哪兒?”
孫有銀揮了馬鞭,頭也不扭,“去鍊鋼廠!”
秀春不吱聲了,心裡再清楚不過孫有銀這個時候去鍊鋼廠幹啥。
澤陽勉強屬於重工業型城市,擁有華中華東地區最大的鍊鋼廠,鋼廠有三個附屬單位,孫有糧在一鋼,打從秀春老子去世,孫有糧接手秀春老子的工作,到現在,已經將近十年了,當了五年的學徒工之後轉正,現在是二級工,工資三十五塊五毛,三十二斤的糧食標準。
一鋼二鋼挨在一塊,在郊區東,三鋼是後建的,在郊區南邊。
此時一鋼和二鋼的所有職工聚在一鋼的大車間裡開會,討論職工分房的事,三鋼家屬區跟一鋼二鋼不在一塊,不參與此會,每年到討論分配住房問題時,兩個單位的職工都會聚在一塊,兩三百號人,小點的會議室根本容納不下,只能在車間開大會。
澤陽鍊鋼廠是國營企業,生產,計劃,排程,安全,財務,技術,裝置,人事和行政,哪個部門都有不少人。
孫有糧從工齡來看,絕對算是車間裡的老職工了,已經帶了學徒,孫有糧擠在一群人中,內心洶湧澎湃,年年分房,年年沒他的分,今年總該有他的名了吧!
雖說家裡在蓋房,可孫有糧也不想再回大墳前那個破地方,剛來市裡,女人孩子都不在身邊,孫有糧還有些不習慣,尤其是夜裡,獨身一人躺在宿舍通鋪裡,那滋味,別提多難受。
可在過了這麼些年光棍生活之後,孫有糧竟活出了滋味來,他的糧食關係就放在廠裡食堂,三十五塊五毛錢的工資,二十五塊給家裡,剩下的留在身上花,每天下了班,吆喝上幾個人,在廠上食堂炒個小菜,切盤滷肉,再喝點小酒,那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可孫有糧近一年來開始為房子的事犯愁了,原因是他和廠裡裝置部門的學徒工蔣蘭花搞上了關係,老光棍再快活,到了夜裡也止不住想女人,蔣蘭花講話聲音小小的,又聽話,很合孫有糧的胃口,比起老家的糟糠,蔣蘭花在孫有糧眼裡那就是天仙。
他們兩人已經偷摸來往了一年,孫有糧想過了,一旦房子申請下來,他立馬回老家跟他女人離婚,公佈他和蔣蘭花的關係,反正老家的房子就快蓋好,他也不算虧欠他女人了!
孫有糧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可他卻忘了,和他一個車間的宋建國也還沒分到房子,宋建國比他的資歷還老,廠裡的三級工,四十六塊八毛錢的工資,三十五斤糧食標準,論資排配,宋建國可是排在他前頭。
廠里人事和行政兩個部門是大頭,其他各部門都是附屬。
會議由行政部門主持,大家踴躍發言,制定分房規則,不明情況的新人還站起來鏗鏘有力提出自己意見,老油條們壓根就不發表意見,他們心知肚明,發言是走形式,最終決定權仍舊在行政和人事兩個大頭上。
果然,所有人剛發言結束,行政部門的方書記就把名單拿了出來,宣佈分配到住房的職工。
“行政科的張國強同志,人事科的萬麗麗同志,裝置科的徐勇同志…”
孫有糧豎著耳朵,聚精會神,就等著方書記公佈他的名字。
“好了,還有最後一個,生產車間的宋建國同志!大家歡迎!”
車間裡立馬響起熱烈的掌聲,分到的紅光滿面,沒分到的只能再把期望放到下一年。
孫有糧洩了氣一般,難以置信的看向在接受車間同事祝賀的宋建國,再向他的相好蔣蘭花看去,對上她失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