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許顯荻滿意的笑了,對大舅媽道,“那就清蒸,昨天買的公雞就紅燒了吧?還有蝦米,放辣椒清炒…”
快中午,紅燒雞塊,清蒸黃花魚,青椒炒蝦米,糖醋藕片,醬悶茄子,大米飯,還有一盆蔥花蛋湯。
外婆包的糖饅頭在籠屜裡蒸著,留著晚上吃。
大舅也下班了,跟許顯荻有八分相,面容嚴肅,腰桿挺直,很有氣勢。
令秀春比較意外的是,這麼個嚴肅的人,講話聲音倒是好聽,出奇的和氣,說話行事更像外婆。
“大媳,把葡萄酒拿出來,我們喝點,還有啤酒,黃啤黑啤都拿出來。”許顯荻道。
大舅道,“喝什麼啤酒,來點白酒。”
大舅媽乾脆把白酒、啤酒、葡萄酒都拿了出來,給秀春倒上葡萄酒,道,“春兒,我們喝點葡萄酒就行,慢些喝,這酒喝著甜,後勁大!”
長白山的葡萄酒,秀春喝過,後勁確實大,在外婆家坐客,秀春可不敢多喝,以免出洋相。
外婆給外孫、外孫媳婦挨個夾菜,嘮叨,“你們結婚,我跟你外公都沒能過去,苗苗也是,都多久不來看我啦,有兩三年了吧,還有你媽,那性子隨了你外公,出去就不知道著家的…”
外婆開了話匣子,一說就沒完。
等外婆說完了,外公才道,“苗苗,你爸媽在那邊怎麼樣,形勢如何?”
陳學功嘴裡吃著菜,含糊道,“還行,不求上進,什麼都不操心,活得自在。”
其實也不盡然是,別的不談,但就陳秋實夫婦兩的學識,尤其是許淑華的出身,就足夠遭人詬病,可許淑華性子遺傳了她媽幾分,處事圓滑,對外模糊她的出身,強調陳秋實貧農的成分,這才能自保到現在。
外公放心了些,扭頭對大兒子道,“這點你得學學你妹子,你就沒她做得好。”
大舅豎耳朵聽著,不發表意見,他現在是箭在弦上,哪是能說拍拍屁股走人就走人的。
吃完飯,秀春幫大舅媽扯了飯菜,換上茶水,都在客廳裡嘮了一會兒。
大舅下午要上班,走了之後,外公外婆老兩口犯困要午休,大舅媽進了屋,再出來時,手裡拿了一疊花花綠綠的票,塞到秀春手裡,笑道,“春兒是頭一次來上海吧?下午讓苗苗帶你出去好好轉轉,想買什麼就買。”
秀春看向陳學功。
陳學功接過來,笑道,“快謝謝舅媽,這些票裡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大舅媽笑道,“貧嘴!是你大舅他們單位發的,還有我的,我們平時也花不到什麼,存著也是存著,你們小年輕愛逛,我們老了,不好這個。”
下午,陳學功老馬一般,騎了大舅的腳踏車,車把上掛著禮品,載秀春先去了個不起眼的衚衕。
“苗苗哥,你帶我來著裡幹什麼?”秀春好奇,衚衕狹窄,今天大部分居民又不用上班,人來人往,顯得格外擁擠。
陳學功在一個石庫門停下,鎖上腳踏車,拉秀春上二樓,“我帶你來找我以前的老師,讓他給你摸摸脈,開幾副湯藥調身子,省得你一來月事就遭罪。”
秀春臉一紅,心裡發暖,跟在陳學功後面,在二樓拐角處的一間房門口停下,敲門。
屋門開了,是個老婦人,愣了下,問道,“你們找誰?”
“我找張老師。”陳學功禮貌道。
老婦人面上這才露了笑,開門讓他們進去,喊人,“老張,你學生來了。”
秀春這才看清屋裡的佈置,不到十平方的面積,差不多隻有外公家客廳那麼大,架子床,兩把椅子,一張小圓桌,靠窗戶口下面放了一個鐵皮爐子,鍋碗瓢盆、瓶瓶罐罐擠在窗戶臺上,雜物堆在牆角,顯得格外擁擠。
既然是陳學功的老師,那學識一定不低了,怎麼就擠在這裡?怎麼沒住職工家屬區?
秀春心裡帶了疑惑,沒好問出口。
張老師招呼兩人坐板凳,他坐在床沿上,顯然沒想到陳學功會拎了禮品來看他,心裡高興,嘴上卻道,“你呀,不該來看我,被人看到不好。”
雖然批鬥也批鬥過了,勞教也勞教完了,自我檢討也遞交,原先的職務被除去,總歸是名聲臭了,先前教過的學生沒哪個敢跟他沾的。
陳學功道,“老師,我不擔心。”
張老師欣慰的笑,轉而看向秀春,笑道,“你媳婦?”
陳學功點頭,眼神示意秀春,秀春忙道,“老師好,師孃好。”
張老師笑意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