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說謊話,誰知卻是個大言欺人,欺世盜名之輩,到了此時,居然還要說謊。”黃魯直神色不變,緩緩道:“老朽並未說謊,無惡不做的雄娘子早已死了,現在坐在這裡的,只是個已苦心懺悔了二十年的可憐人,已受了二十年痛苦磨折,從無一日能安睡的可憐人,一個剛知道女兒被人殺害的父親。”戴獨行冷笑道:“可憐?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好女子難道就不可憐?他這一生所造下的罪孽,難道就此便能洗清?”黃魯直道:“就算他所受的折磨還不足彌補他的罪孽,但他早已痛自悔改,已變成我平生所見到的最善良,最規矩的人,所以你現在如果殺了他,並不是殺死個淫賊,而是殺死了一個善良的好人。”他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你想通了這點之後,若還要殺他,就請動手吧!他既不會反抗,我也絕不會攔阻,只不過……”戴獨行忍不住問道:“只不過怎樣?”黃魯直一字字道:“只不過我若見著生平好友死在面前,也絕不忍獨生。”戴獨行怔了怔,瞟了窗外一眼,似乎想要楚留香來為他做個主意,但楚留香現在卻不願現身。他自然不願擔起將司徒靜殺死的罪,他已知道這件事在這種時候,無論誰也無法解釋得清。只見黃魯直神色已漸漸安詳,目光也漸漸堅定,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這種人的確是不會說謊的。戴獨行嘆了口氣,喃喃道:“雄娘子能交到你這種朋友,實在是運氣,奇怪的是,他這種人怎麼會和你這種人交上朋友的呢?”他不讓黃魯直說話,接著又道:“其實我也已想到,一個兇淫惡毒的人,是絕不會對自己的女兒像他那麼樣疼愛的……”楚留香發覺他說話的聲音忽然有了變化,竟變得有些含糊不清了,而且越說越緩慢。他自己卻像是並沒有發覺,還在接著道:“雄娘子竟會對自己的女兒有如此深情,這實在也是令人難信的事,就憑這一點,我就該放了他。”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他臉色已變了,說到“放了他”三個字時,他已衝到雄娘子面一,一拳擊出。雄娘子並沒有閃避,成名江湖垂六十年的‘千里獨行俠’這一拳擊出,竟變得全無絲毫力泵。黃魯直臉色也已大變,瞪著雄娘子道:“你……你為何……”戴獨行嘶聲道:“你還會什麼,你我兩人全都瞎了眼,看錯了人。”這時胡鐵花也已看出雄娘子竟在暗中施放了一種極惡毒的迷藥,將戴獨行和他的恩友黃魯直迷倒。別人這麼樣對他,他卻做出這種事來,“雄娘子”果然名不虛傳,是世上最卑鄙惡毒的人。胡鐵花只覺怒憤填膺,立刻就要衝出去,誰知楚留香竟又拉住了他,而且還不讓他說話。就在這時,雄娘子已站了起來,他目中已是熱淚盈眶,卻更襯得他那張冷漠的瞼看來份外詭秘。只見他向戴獨行深深一揖,嗄聲道:“戴先生的不殺之恩,在下永生難以忘記,但戴先生也可以放心,在下絕不會讓你後悔沒有殺我的。”他轉過身望著黃魯直,又垂下頭道:“至於你,我……我實在沒有什麼話好說,你……你……”說到這裡,他喉頭已塞住,再也說不下去,而這時戴獨行和黃魯直也聽不到什麼了,他們都已倒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有女懷春
黃魯直倒在地上,還說了最後一句話。他說的聲音雖輕微,但每個字都能聽得很清楚。只聽他一字字道:“我絕不會看錯你。”雄娘子目中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他痴痴的望著地上已昏迷了的黃魯直,忽然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脫下身上的長衫,蓋在黃魯直身上。他的手在顫抖著,顫聲道:“我對不起你。”這簡簡單單五個字裡,也不知含蘊著多少辛酸?多少血淚?多少友情?當真令聞者鼻酸。然後,他就轉身狂奔了出去。胡鐵花揉著鼻子,道:“他……他這是什麼意思?”楚留香嘆道:“他這只不過是想入神水宮,因為無論他女兒是生是死,也要見她最後一面,但他也知道黃魯直絕不會讓他去的。”胡鐵花道:“因為他此去必死無疑,竟魯直不忍眼看他去送死。”楚留香黯然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一定要跟他一齊入宮,戴老前輩和黃老劍客,就全都交給你了。”他輕輕一掠,便已掠過屋舍。只聽他語聲遠遠傳來,道:“莫忘了,還有蓉兒。”胡鐵花也不知是否聽到了他的話,只是喃喃自語道:“原來雄娘子真的已改過自新,原來他對黃魯直和戴獨行並沒有惡意,但我方若是忍不住衝了出去,若是失手殺死了他,還不讓他解釋,那麼他豈非永遠要含冤九泉,而我也許還在自鳴得意。”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已汗出如雨,溼透重衣。要跟蹤雄娘子並不是件容易事,他不但身法迅急,而且行動特別機警小心,這些都是他在長年的逃亡生涯中鍛煉出來的,要在暗中盯著他而不被他發覺,世上除了楚留香外,怕再難找得出第二個。因為楚留香除了輕功超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