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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部分

雪白的絲帕已經變黃了,上面用紅絲線繡著一鉤彎彎的新月。她的母親還沒有生下她就跟我分開了,我只知道她脖子下面有塊這麼樣的胎記,就像這塊手帕上繡的這一彎新月一樣。”焦林說,“可惜,我也不知道她母親離開我之後去了哪裡,那已經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一塊手帕,一個胎記,在脖子下面的胎記,“脖子下面”的意思通常就是在胸膛之上,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就算是個白痴,也不可能隨便把這種地方露出來給別人看的。楚留香傻了。他看到焦林臉上的表情,接過這條手帕時,就已經知道他又跳上了一條賊船,而且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要跳上去的。焦林又說:“我當然知道要這麼樣去找一個人實在很不容易,幸好我也知道楚留香一生中還沒有辦不到的事,所以我放心得很。”他當然放心得很,因為他已將這個他自己永遠無法解決的難題像拋一塊熱山芋一樣拋給了別人。拋給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肯接下他這個熱山芋的人。楚留香看著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你這個老狐狸,你為什麼不要我到天上去摘這麼樣一個月亮下來給你?”但是現在最讓楚留香擔心的還不是遠在天邊的這一彎新月,而是附近深山中一棵大樹上的一個狗窩,和一個在狗窩裡的人。一棵好大好大的樹。好高好高。那時他和胡鐵花還是孩子,他們用和這棵樹同樣顏色的木頭在這裸樹上枝葉最濃密的枝椏間搭了一個小木屋,比鳥窩的規模當然要大一點,和原始人為了躲避野獸夜襲,在樹上搭的那種屋子比起來就差不多了。那時候他們是為了好玩,那時候他們的輕功已經很不錯,所以才搭了這麼一間木屋。胡鐵花提議:“我們就把這地方叫狗窩好不好?”“為什麼要叫狗窩?”楚留香不願意,“只有老鷹大鵬才會在這種地方搭窩,我們既不是狗,狗又不會上樹,我們為什麼要把這裡叫狗窩?”“因為我喜歡狗。”胡鐵花的回答通常總是讓楚留香摸鼻子的,“而且以後我們說不定也有一天會被別人像野狗一樣追得沒有地方可走的,那時候我們就可以躲到這裡來了。”所以這地方就定名為狗窩。雖然他們並沒有被別人追得像野狗一樣到處亂跑,卻還是到這裡來過,帶一葫蘆酒,摘幾個果子,喝得滿樹爬,把心裡所有不能、不敢、也不願對別人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才走。最後一次要走的時候他們還約定“只要我們有危險,就躲到這裡,不管先來的是誰,另外一個人一定要來救他。”胡鐵花還說“如果我要來,我一定會在你常去的每個地方都留下‘狗窩’兩個字。別人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可是你一定明白的。”他告訴楚留香“那時候我的情況一定很緊急了,所以你只要一看見,就一定要馬上趕來,如果你看見我是用白粉寫的字,那麼你來遲一步恐怕就得替我買口棺材來了。”楚留香看到了這兩個字。用白粉寫的,在很多地方都看到過。他看到的時候粉塵已將脫落,以他的經歷判斷,胡鐵花留字的時候距離他看到的時候最少已經十五天到二十天了。最近他雖然常在江南,常在這一帶,可是這一帶的範圍還是很廣闊,他能夠在三十天之內看到他們在十年前約定的這兩個字,已經算胡鐵花的運氣很不錯。可是二十天已經不算短了,在這二十天裡面死的人已經很可能比任何一個人活著時看到的螞蟻都多,胡鐵花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胡鐵花沒有死,楚留香卻快要被氣死了。他看到胡鐵花的時候,胡鐵花非但連一點危險都沒有,而且遠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風流快活。山還是那座山,樹還是那裸樹。在這一片悽迷的雲煙和蒼鬱的山色中看,好像什麼都沒有變。而樹上的那個狗窩已經變了。它的外表也許還沒有變,因為它是用一種最好的木頭和兩雙最靈巧的手搭出來,所以經過多年風吹雨打後,還是原封不動。可是它現在已經變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認為這個地方是個狗窩。就算它是個窩,那麼不管它是安樂窩也好,是神仙窩也好,卻絕不是狗窩。胡鐵花的樣子看來也絕不像是條被人追得無路可走的野狗。這個窩裡本來應該只有一張小木桌,兩張破草蓆,幾個空酒罐和一個胡鐵花的。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全都變了。就好像曾經有一位神仙到這裡來過,朗吟飛過洞庭湖之後順便到這裡來了一趟,用一根能夠點鐵成金的手指頭把這裡每樣東西都點了一點。於是兩張破草蓆忽然就變成了一滿屋世上最柔軟、最溫暖、最昂貴的毛皮。於是那些用幹泥巴做成的空酒罐,也忽然變成了白玉黃金蹲,而且都盛滿了從天下各地飛來的佳醉美酒。於是一個少拓江湖滿臉鬍子的胡鐵花也變成了五個人──一個男人和四個女人。女人當然都是可以讓男人神魂顛倒,只要看過一眼就會連睡覺都睡不著的女人,一個嬌小玲瓏,一個溫柔甜膩,一個健康結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