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帥。”她帶著微笑看著他,她的聲音也同樣優雅。“前夕雨才停,香帥今天就來了,正好趕上了花開的時候。”只可惜楚留香不是來賞花的。“我知道杜先生一向很少見人,可是他已經答應見我。”楚留香絕不讓自己去看她的眼睛,“我相信杜先生絕不會是個言而無信的人。”“我也相信他不會。”她嫣然而笑,“因為現在你已經看到他了。”楚留香抬起頭,吃驚的看著她。“你就是杜先生?”“我就是。”她微笑,“現在你總應該相信我至少還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光滑的檜木地板上擺著一張古風的低幾,瓶中斜插著三五朵白色的山茶,已經開出有八片瓣的茶花。楚留香沒有看花。他在看著坐在他對面錦墩上的這個神奇、優雅而美麗的女人。現在他就算用盡所有的力量不讓自已去看都不行了,就算要他的眼睛離開她一下子都困難得很。“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其實一個女人被稱做先生也不能算是件奇怪的事,男人有時也會被稱為夫人的。”杜先生說:“戰國時就有位鑄劍的大師叫做徐夫人。”楚留香又盯著她看了半天,忽然問:“你從來不願意見人,是不是因為你不願意讓人知道你是個女人?”“也許是的。”杜先生淡淡的微笑,“也許只不過因為我不願意讓別人像你這麼樣看著我而已。”楚留香沒有笑,也沒有摸鼻子,可是他的臉卻居然紅了起來。如果胡跌花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大吃一驚。要楚留香臉紅絕不是件容易事,簡直就好像要拉一匹駱駝穿過針眼那麼不容易。幸好杜先生並沒有再繼續討論這問題,她只問楚留香:“我也知道你一直忙得很,這次為什麼一定要來見我?是不是為了史天王和玉劍公主的婚事?”“不是。”楚留香決心耍把自己的大男人氣概表現─點出來了,所以立刻大聲說:“你就是要把八十個公主嫁給史天王,也跟我完全沒有關係。”“什麼事跟你有關係?”“我只想幫我一個朋友找到他的女兒,一個曾經被人裝在箱子裡偷走的女孩子。”楚留香說“我相信她一定在這裡。”廊外的春風溫柔如水,春水般溫柔的暮色也已漸漸降臨。杜先生靜靜的看著瓶中白色山茶花,她的臉色看來也像那一朵朵有八片瓣的茶花一樣,純雅、清麗、蒼白,一片片、一瓣瓣、一重重疊在一起。花瓣忽然散開了。她的手指忽然輕輕一彈,花瓣就散開了,花雨繽紛,散亂在楚留香眼前,散亂了楚留香的眼。她的兩根手指間已拈起了一根花技,花枝一抖,刺向楚留香的雙眼。沒有人能形容她在這一瞬間使出的手法。無法形容的輕巧,無法形容的優雅,無法形容的毒辣!一種幾乎已接近完美的毒辣。人間天上,或許也只有這麼樣一個女人才能使得出這種手法來。楚留香的眼睛如果被刺瞎,也應該毫無怨言了。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這麼樣的一個女人,他這一生看見的已夠多。白瓷的酒罈上用彩繪著二十朵牡丹。這是真正的花雕,二十年陳的絕頂花雕,胡鐵花已盡一罈。一罈已盡,還有一罈。“你為什麼不再喝?”花姑媽間他,“你也應該知道能喝到這種酒是很難得的。”“好酒難得,好友更難得。”胡鐵花敞開了衣裙,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個花棚下一張石桌前的一個石凳上。“要是那個老臭蟲知道有這麼樣兩罈好酒都被我喝光了,不活活氣死才怪,老臭蟲變成死臭蟲就不好玩了。”“你要留一罈給他喝?”“不是給他喝,是陪他喝,他喝酒雖然比倒酒還快,我也不饅,他喝半壇,我也不少喝一點。”胡鐵花開懷大笑,“所以他喝下半壇時,我已經喝了一罈半。”花姑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他,又用一種很特別的聲音問,“可是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來呢?”“他為什麼不會來?”本來已經有幾分醉意的胡鐵花忽然又清醒了,一雙眼睛忽然又瞪得比牛鈴還大。“我肯替你們做這件事,因為我知道這不是件壞事,要是我不能在五月初五之前把公主送到史天王那裡,那個史天王就一定會殺過來,就算你能擊退他,這一路上的老百姓的血也耍流成河了。”胡鐵花厲聲道:“可是你只要敢動楚留香,我就先要把你們這個地方變成一條河,一條血流出來的河。。花姑媽沒有說話。她很少有不說話的時候,現在居然沒有說話,因為遠方忽然有一陣縹縹緲緲、幽幽柔柔的琴聲傳了過來,一種無論任何人聽見都會變得暫時說不出話的琴聲。這種琴聲是不會讓人聽得太清楚的,就彷彿花開時的聲音一樣。──一朵花開放時是不是也有聲音?有誰能聽得出那是什麼聲音?──花落時是不是也有聲音?花落無聲,腸斷亦無聲。有聲卻是無聲,無聲又何嘗不是有聲,只不過通常都沒有人能聽得清而已。花落時的聲音有時豈非也像是腸斷時一樣?琴聲斷腸。八重瓣的白色山茶花一片片飄落,飄落在光亮如鏡的檜木地板上。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