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人大聲笑起來:“什麼?!勇王出手揍了孫世子?還砸了安國侯夫人的車馬?!為凌大小姐出頭?”
另一人忙說:“我可沒說我可沒說呀!”
前面的人說道:“沒說,不也等於說了?除了他,誰敢這麼幹?”
另一個人辯解:“也許,也許是別人哪!你莫亂猜呀!”
又是笑聲,然後是輕蔑的一聲呸:“敢做就別怕人說呀!她當初沒砍人?沒踹人?沒不敬長輩?哼!現在打人封口算什麼本事?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腳步聲和談話聲遠去。宋源緊張地看賀雲鴻,這幾個月,這種事真是層出不窮。開始是人們大聲談論什麼山大王該是什麼樣子,後來就變得具體了。上次同僚聚會,在餐飲樓上,鄰桌就有人在大談凌大小姐在安國侯府刀劈僕人,腳踹陪房,向主母扔椅子的事,人們拍案大笑,同桌的人都看賀雲鴻。賀雲鴻雖然沒動聲色,可那一晚上,只喝了些酒,沒吃一口東西……
宋源正想著,賀雲鴻垂著眼睛,看著手中的文書問道:“那是鄭主事鄭興吧?”
宋源一愣,問道:“方才……方才門外說話的那個?”
賀雲鴻嗯了一聲,宋源點頭:“聽著像……”他見賀雲鴻微撩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門口,才瞭然,忙到門口,開啟虛掩的門看出去,又走回來說道:“是鄭主事,和……”
賀雲鴻說:“李司務李連德。”
宋源又點頭,心想,賀侍郎這耳朵可夠靈光的。這個鄭興,可是皇后鄭氏長房那邊的,如今已經四十多歲了,嘴裡說話特別難聽不說,幹事也是丟三落四,這麼多年在戶部,一直是個六品官,算是混事的官吏之一。
賀雲鴻還是看著手中的文書,說道:“年終評審,你給他一個極優……”
宋源愣住,往後看了看,彎腰低聲說:“侍郎,鄭主事這個人……”
賀雲鴻沒抬眼睛地說道:“再加評語,可向上品擢升……”
宋源一下明白過來了:鄭興得了極優,又有這麼多年的資歷,加評升官,自然可行。如果不升官,極優有何用?俸祿什麼的都不會隨長。可他上面的職位,只有一名從五品的員外郎。
現任員外郎尚華榮是吏部一大幹將,年近五十,為人精明,處事迅速。他的官階比賀雲鴻低一級,真是很看不起賀雲鴻,常常說賀雲鴻是仰仗了賀相才得了官位。這話倒是不錯,但是誰也不喜歡被人指著鼻子罵不是?
賀雲鴻邊讀文書邊輕聲說:“……鄭主事可是一直想升官呢,他該高興才是吧?”
宋源點頭說:“該是……很高興……”然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賀雲鴻初到吏部,可是被那位尚華榮好好地整治了一通!種種為難,種種不滿,也就是賀雲鴻憑著才能和堅韌,見招拆招,遇事做事,總算穩住了陣腳,不然會出大丑。就是現在賀雲鴻立住了,也沒動尚華榮,這個人是個幹事的,對吏部知根知底,動了他誰去幹那些事情呀?
要給鄭興升官這個風聲一放出去,尚華榮就是知道用鄭興這麼個庸才來替換他是不可能的事,也不會讓鄭興好過。他年紀大了,曾說他也不想換地方了,肯定要堅守著這個職位,怎能容人覬覦?何況鄭興這個人一向不知道自己吃多少碗乾飯,一見這評語,許是就昏了頭,真以為自己能取尚華榮而代之呢,他要是一折騰……嘿嘿。
賀雲鴻在一本文書上寫了評語,遞給宋源,隨意地說道:“來年,別忘了記下他種種過失,年底給個差評,若有大過,貶兩三級就行了,要是罷了官,那邊一定會鬧。”
宋源忙答了“是”——還“就行了”?這中間薪俸不同就不說了,臉面上也難堪哪!他看著賀雲鴻年輕俊秀的側臉,深感自己比賀雲鴻年長的幾年白飯全白吃了。話說這還是賀雲鴻頭一次計較這些事,大概是因為對方提及了勇王。可是勇王乾的這事,也太……宋源暗歎。
宋源家境貧寒,可天資聰穎,家中就竭力供他讀書。多年對先生老師的奉養,加上他上京來趕考的費用,已經用光了家裡的積蓄。他勉強得中三甲同進士,然後需要跑官——就是找工作。
一般來說,榜上有名,會被派任官職,只是如果沒有門路和背景,大約只能得個九品縣簿八品縣丞之類的,離縣令還差著好長一段路,而且,弄不好還在偏遠山區,怕是路上就能要人半條命。就是萬幸到了那裡,薪俸微薄,只能靠貪汙枉法過日……
來科考的,沒幾個出自寒門。相形之下,他真是種種捉襟見肘。有一次他在街上,恰好